“倘若……倘若……”她咳了聲,聲音因著怒恨發顫,“你再遲一點出來,我……便進去陪你!”
俞荀聞言猛地一震,一把摟過她,雙臂發狠似的將她緊緊按壓在懷裏。
月淡星稀,夜色昏沉,周遭是火光漫天,人聲喧嚷,卻半點影響不到相擁的兩人。
桑懷音隨著他先回了詹京,再嫁他,以懷音的名。
她同他說了桑梓對她說的話。
俞荀抱著他,說:“從今往後,你不姓桑,姓俞。”
成婚後的桑懷音不久便馬不停蹄往章臨趕,方下朝回來的俞荀咬牙切齒一邊咬牙切齒地罵“不安分的女人!”一邊駕馬就追。
阻風在身後跟著,頭疼地想,太子同太子妃之間的相處模式好耗體力。
********************************************桑俞非晚番外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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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桑柔再度病重時,桑懷音將近臨盆,心急火燎地要去見她。俞荀自然不能同意。不論她如何鬧,也不放她出門。
生了孩子,坐滿月子,趕到章臨,桑柔境況十分糟糕。
“不該告訴你的,你才生了孩子,怎好這般折騰!”桑柔靠躺在床上,虛弱地握住桑懷音的手說。
桑懷音眼中微紅,不說話。
“不過,還能見你一麵,我很開心。”
被桑懷音硬聲打斷。
“想見麵,日後多的是時日。”
桑柔無力地笑笑:“可有將俞蓿帶過來?”
俞蓿是俞桑二人的長女。
桑懷音將女孩拉至榻前,小女孩很是伶俐,脆生生地喊“姨姨”。
“模樣可真是好看,像你多一些,性子則像俞荀多一些。”桑柔拉著她的手,“可見過懷卿了?”
“誰?”
“你懷卿哥哥。他該還在書房念書,抑或在練劍,你去找他玩兒。”
“好!”
目送女孩出門去,桑柔目光有些恍惚。
“記得少時,我們也曾盼著來日兒女能夠結姻聯誼的。眨眼間,都過去那麼久了。”
“聽說,你讓懷卿拜了鶴枳為師?”
“嗯。鶴枳除卻一身琴藝,還有一手好功夫,我們兩個未能傳承這塊衣缽。鶴枳老頭也喜歡懷卿,便讓他拜他為師了。”
才說了幾句話,桑柔麵上已露疲憊。顧珩掐著時候進來,對著桑懷音點了點頭,而後撤去桑柔頸下的靠枕,將她安置好。
“累了便睡一會兒。”
桑柔眼皮已有些分不開,摸索到顧珩的手,說:“他們千裏而來,晚膳接風宴,我要去,你記得叫醒我。”
顧珩低聲地應。
她已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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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蓿按照別人指點去尋書房,卻還是迷了路,瞪著眼左右顧盼,不知該擇那條。
忽聞何處傳來聲響,她循聲而去。
隻見白梅花樹下,一白衣少年,手握長劍,身姿俊灑,揮劍斬落花瓣,很是風流倜儻。
“你是誰?”
嗬斥聲忽然響起,少年已然提劍站到自己跟前,個頭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但肅嚴冷麵,打量著她。
她挺胸反問:“你又是誰?”
少年微微一愣,答:“顧瞻。”
“顧瞻?”
“字懷卿。”
“啊懷卿哥哥。你便是懷卿哥哥?我是俞蓿。姨姨叫我來找你玩。”
“哪個蓿?”
“就是上頭草,下麵星宿的那個字。好難寫的。”
“哦,就是苜蓿的蓿。”
“你知道苜蓿。”
“苜蓿,圓葉,紫花,結莢果,嫩苗可食,莢果可飼牲沃壤。”
“哇,你知道的好多。”
“雖身處深宮高位,但不能五穀不分,四體不勤。母後以前都這麼教導我的。”
其實桑柔說的是,你看你父王總是這麼嫌棄我,我們倆離宮出走好了。母後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這麼大,現在是你反哺的時候了,出了宮,你要去給母後討飯吃。而這些知識將來都是有用的,以防你采了毒蘑菇把你母後直接毒毒死了那可怎麼辦呀!
聽聞此言的顧珩二話沒說,將桑柔拎回宮教訓。依桑柔所言,那是家暴。
“嗯嗯。但是父親說,隻要將我養胖了就好,母親都不管我。”
“你是女孩子,不一樣。”
“女孩子,如何不一樣?”
“額……母後她說自己也是學富五車,但她上有父王,下有我,一身才華無處使。你往後找個人照顧你便好。”
“可是,我母親最不喜歡別人照顧了。她房中一個侍婢也無,每次過去什麼事情都要自己做。”
“那也是好的。”
“如何好?”
“……你問題好多?”
“哪裏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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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懷音出了桑柔宮中,去見了被顧珩請到宮中的三葉。
“她那樣的情況,餘毒便是除清了,身子也耗損過度。能撐這麼幾年,已是十分不易。如今……”他歎氣,“無非靠在一份執念負隅頑抗。”
“她……還有多久?”
“長短無非就那麼些日子了。如今,她活著亦是一份折磨,身體疾痛非常人能忍,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或許,對她來說,不如早些離去的好,少一些痛苦折磨。隻是,她一放不下顧珩懷卿,二,有些人不願放棄,她如何說出口放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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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荀此番來,微服私訪。接風宴也就幾位相識,並不隆重。
宴上,俞蓿頻頻向顧瞻示意低語。俞荀在一旁麵色叵測,桑柔則是一直淺笑看著。
顧珩握了握桌下她的手,問:“你安排的?”
桑柔說:“確實是想他們兩個能夠結識結誼,但兒女的事情,可萬萬不敢勉強。他們來日如何,權且看他們自己了。但關係好些,總是好的。”
顧珩說:“你想得倒是遠。”
走不了那麼遠,自然得想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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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齊後薨逝。
這次桑懷音帶著俞蓿來到章臨,俞荀因政事纏身,未能陪同。
卻是顧瞻迎接的他們。
桑柔已然下葬,顧瞻帶著他們去陵墓祭奠。
“母後去後,父王遲遲不肯將母後下葬,尋了冰棺放遺體,安置在寢宮中。後來鶴枳師傅趕來,和父王打了一架,將他打暈了,才將母後下葬。”
雖年紀尚幼,顧瞻說起來話來,已帶幾分王者風範,不疾不徐。
他將一個包袱交給桑懷音,說:“母後說,她此生尤為幸運,得摯愛之人,得至知之交。舊日她在宮中也愛彈琴作曲,她去世前,交代我將琴譜做一些整理,托我交給您。”
桑懷音接過,抓緊。
她問:“她可還有話留給我?”
顧瞻說:“母親說,所有的話都留在琴譜中,曲聲裏。您會懂她。”
桑懷音點頭,默了一會兒,又說:“你父王對你母後用情至深,怕是不那麼容易走出來,往後還要看你多撫慰他。”
顧瞻點頭:“母後也同我這麼說過。臨去之時,母後讓父王允諾,我世襲王位時,定然要交給我個太平盛世。師傅說,如今天下紛爭,做到這個,談何容易,非殫精竭慮苦幹一生不能做到。隻此一諾,便不會讓父王沉淪悲痛,不能自拔。”
桑懷音忍抑住淚,笑說:“有時候,她確是個狠心之人。”
俞蓿在旁似懂非懂地聽著,見母親頻頻仰頭拭淚,又見一旁顧瞻雙目通紅,卻咬牙忍著,走過去,將自己的帕子遞給他。
顧瞻愣了愣,接過,拽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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