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之後,我依舊在夜裏夢見她穿著猩紅色的衣裙旋轉著,然後柔弱地躺在了冰冷的鐵軌上,等待著第一班地鐵將自己碾碎。
直到十五歲那年我在棉城瞥見了鬱禾靈動的身姿,那一眼,似乎就讀懂了那個淒婉女子長年累月跟我講述的愛戀和故事,而或者那其實就是久久植根於我身體裏的一樹繁茂的藤蔓。
褪去鉛華的女子———習央“喂?” “習央啊!你快點起來啊!我跟你說現在有一家……” 習央的耳朵沒有鑽進一個字,她瘦瘦頎長的身體蜷縮在白色的床單裏,像是一朵花瓣繁複的梔子花,陽光毫無阻隔地淌在她的身上。
沿著那長長的明亮,她望著窗外那些明豔的花朵,心情忽而自在清爽,耳邊重新拾掇起對方明顯焦急和欣喜的言語。
“真的!這劇本寫得真的很好,作者的身份也很特別,是一名少年犯,我相信在作品開頭加上作者的個人介紹或者實錄VCR都會起到很強的感召力的!” “是嗎?”習央明顯已經習慣了對方一貫易於興奮的狀態。
“哎!你別老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啊。
這個作家寫得真的不錯,你最近的時間裏已經好久沒有拍新電影,不就是沒有看到合心意的劇本嗎?我幫你找來了,你還這樣?” 習央站在落地窗邊想起對方一定是嘟著嘴一副惱怒的樣子,不自覺地笑起來,“好啦!好啦!你發過來就是了!” 掛下電話,習央看著床頭架上的照片,一張是和鬱禾、小吉十七歲時的合照,明豔的笑容照亮了那座小城的季節;而另一張則是自己在兩年前拍那部新銳電影《骨女》時和工作人員的大合照,自己穿著T恤小馬甲,被陽光曬得古銅的健康膚色,笑容格外滿足。
而當電影在世界各國上映之時,大街小巷的娛樂報紙頭條再次出現自己的名字。
前少女模特沉寂三年 現為邊緣電影新銳年輕女導演那些讚譽卷蓋著批判懷疑的言論翻天覆地地席卷過來,習央倒是沒有被這些衝昏了頭腦,隻是一遍遍地隨著陌生人群走進電影院一同看自己第一次擔當導演花費了一年時間拍下來的《骨女》。
不同區域文化的人,在不同背景下成長的族群,習央側耳聆聽異地言語的欷 感歎,她發出了那種來自心底最深切的笑意。
然而在這三年的沉寂裏,歲月變得無比漫長,她常常望著法國澄寧的淩晨天空,纖細的手指間夾著狹長的煙,一口口吞吐著虛空的雲霧,那張年輕而滄桑的麵孔上寫滿了哀傷。
她一遍遍地想起那個瓢潑大雨的晚上,鬱禾淋了滿身濕漉漉的哀傷跑到她的麵前。
鬱禾的眼裏溢滿了離別的傷痛,短短的兩年裏,原先謙和的鬱禾接載著生命中一個個打擊。
她的眼裏都是不舍,都是傷痛,但是除卻了這些,她最想要的卻是鬱禾無法給予的。
她一直看著鬱禾和其他男子的糾葛纏繞,而在那些青澀美好的故事裏她卻隻能扮演一個朋友的角色,即使日日朝夕相處,即使一同遊走了棉城的四季繁饒。
她卻將內心的那些迷戀埋在心裏。
在Black與那個法國陌生女人的咬吻裏,她一遍遍地流著眼淚, 心裏無法述說的苦楚一並在放任中洶湧而出。
那個鬱禾和顧岩出外晚歸的夜晚,鬱禾潮紅的臉龐和顧岩在街燈下的身影,她深深地歎息在厚厚的窗簾內無聲流動。
鬱禾被誤認為小吉,被無辜地卷進顧岩舊愛的陷阱裏,她內心無法紓解地疼痛。
她運用了各種人際關係去到法國公告隻為了待在鬱禾身邊,卻把鬱禾心心念念的攝影少年帶到她的生活裏。
她以為隻要有陪伴就可以了,可是她並不知曉愛裏是沒有尺度? 的,即使你能隱忍到什麼程度,終歸有一天是會爆發或者離開的。
最終,她和鬱禾成為了彼此青春裏的一道難以鬱結的傷疤。
習央在法國一所電影學院主修自己感興趣的戲劇之後又選修了喜歡的導演專業。
在這裏她沒有過去,在這裏她的性取向不會有人多加言辭,隻有一些愛慕她的男同學的惋惜而已。
而她在戲劇張力上的天賦、在導演裏異於常人的靈敏表達鏡頭的方式很讓導師喜歡。
那些忙碌充實的白天交接著記憶繁複的午夜,直到澄寧的清晨, 她漸漸蛻變成如今的習央:不再需要在乎那些外界對自己的言論,因為她不再是那個憑靠著頎長的身材、冷豔的麵容征服觀眾的少女名模,而是一個有天賦有真才實學的新銳邊緣題材女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