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你們都離開了 (2)(2 / 3)

她摔倒在了地板上, 艱難地爬行著要去取桌子上的藥。

她倒癱在我的腳邊,劇烈的喘息聲,放大了我神經係統裏最敏感的地界。

我揮手把桌子上的藥瓶甩到她的麵前,跳躍著跑出了房門, 手掌捂住自己的耳朵, “習央,你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聽不見、聽不見。” 我並不知道那個已經精神脆弱的女子,大口大口地吸著藥物噴劑的時候,內心的巨大黑洞已經慢慢在將她吸納。

我跑到教堂裏,一小片的夕陽穿越過五彩斑斕的窗子覆蓋在我的身上,我緊握著手掌默念著那些咒語般的字句。

我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淡定而灑脫的腳步聲,她站定在我的身後,她已經習慣了我和媽媽同樣的神經質,一直隱忍著陪護著我們。

她蹲在我的背後,“習央,跟我回去吧。

外麵要下雨了。” 我回身看著她英姿颯爽的麵容,她很少微笑,但是她在勸說的時候,聲音裏的溫度還是能被肌膚所感覺到。

我們沿著小路走回去,我依舊光著腳,在濕漉漉的沙礫的小路上,我們淋著微雨慢慢走回去,不言不語。

那個深夜,我匍匐在床上聽著自己的心跳。

那個可怕夜晚之後我把房門鎖死了,將自己覆蓋在被子裏匍匐著,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一陣強過一陣地震動著。

那一跳一跳,空洞得沒有回聲。

我側耳聽見了她起身換衣的聲音,她是個美麗的女子,有著一大堆漂亮但是廉價的衣裙,常常在穿衣鏡前更換著那些顏色絢爛斑斕的衣裙。

在她情緒失控以來, 她常常穿著這樣豔麗的衣物,光著腳在街道上漫步,自己一個人對著陌生的法國人絮絮叨叨地言說著那些久遠的故事。

那一夜,融姐因為課業忙碌熟睡不醒。

她穿著豔麗的衣裙在房間的地板上來回走動著。

她美麗的麵容因著長期的抑鬱症已經有了微微的浮腫,但是當她在暗夜裏漫步的時候,麵容卻有著鬆弛的笑容,渙散而炫目的笑顏。

我聽見她走到我小房間的門口,赤著腳,腳步柔軟輕盈。

她一直沒有叩響房門,也知道我一定反鎖起自己。

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 那震動聲要把幼小的我震碎的時刻,她轉身出了小閣樓,門關上的聲音,像一聲蒼老的歎息。

我掀開了被子,跑到窗台上俯視著小街,暗夜裏她穿著的豔麗衣裙像一抹猩紅的汙漬緩慢遊動,離開了我們居住的小街…… 她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警察打來電話通知我們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融姐慌亂的樣子把我嚇壞了,她連拉帶拽地把我帶到地下鐵。

那一天早晨的雨水一直迷蒙著,我看著融姐齊肩的頭發蒙上了細細的雨珠,像是整個人都籠罩在了一個白色的蜘蛛網裏,無法逃脫的命途。

警官在一邊叫住融姐調查資料的時候,我掙脫開了她的手,跑著?  擠進陌生的人群裏。

人群裏熟悉的異國言語裏夾雜著尖叫和歎息,熙熙攘攘,紛紛亂亂。

穿過那些高高長長的腿腳,我不小心撲倒在了冰涼的地麵上。

我酸澀地睜開眼。

她穿著的豔麗裙袂就在我的眼前,蒼白小巧的腳踝,被鐵軌攔腰斬斷的身體。

慢慢站立起來的我看到了她已經支離破碎的身體,猩紅的血肉紛飛在鐵軌上的角角落落。

這上天精致雕琢的女子,這樣決裂地將自己分割切碎了攤開在冰冷的世界裏。

融姐號哭著奔到鐵軌上,她顫抖著雙手不知如何觸碰媽媽的身體,已經是這樣的支離破碎,已經是這樣的血肉紛飛,怎樣去輕觸才不會讓媽媽再疼痛呢。

我終於像一個平常小孩那樣哇哇地哭叫起來,站在鐵軌上,劇烈地哭叫著: “媽媽。

媽媽。

媽媽。” 融姐淒苦無助地將我攬在懷裏, 陰冷的地鐵裏我們的哭聲久久不散。

五歲的那個夜晚,我穿著她縫製的白色小睡裙,站在她們房間的門口,看著她們彼此輕吻著,慢慢褪去那些衣袂,劇烈地喘息、抑製著地呻吟,肉欲纏繞著情愛,似是兩條陶醉沉迷的蟒蛇,把童稚的我死死地纏住,一圈又一圈,一點又一點地用力。

我尖叫的聲音驚醒了沉迷的她們,媽媽抓起一件衣服蓋住自己的身體跑到我麵前,“習央,你怎麼了?” 我尖利地喊叫:“你們讓我惡心,你們讓我惡心!” 我跑著回到房間,死死地反鎖了房門,而那兩條蟒蛇卻永遠地纏在了我的身上,一圈圈,一層層,密密匝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