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攏,河岸兩邊的山林沒有了白天的喧鬧,動物回窩,倦鳥歸巢,沉寂中,一陣悉悉索索傳來,驚起一陣撲棱撲棱,更顯得林子幽深如一頭恐怖的野獸。
一個姑娘獨身穿行在林子裏,邊走邊俯身拾著枯枝幹柴,她臉上手上傷痕累累,卻似乎全然不在意,隻顧快速地撿著幹柴,開始隻用手拿著,撿了一大摞拿不住又轉用衣裳兜著,這樣一直到身前幹柴摞的幾乎和她一樣高,才掉頭往回走。
因為背著幹柴,走路不是很方便,她沉默地走了一會兒,忽然身後有不明聲音傳出,讓她驀然一頓,驟然加速向前跑去,期間差點被樹枝絆倒,也沒有絲毫停步,這樣直到眼前出現微光,她才將將停住腳步向後看去,然而身後除了黑糊糊的林子,什麼都沒有。
她稍稍鬆口氣,暗罵自己一句,沒有再耽擱,隨即向微光走去,微光傳來的地方是一孔山洞。
洞裏有微弱火苗燃燒,源自一堆篝火,隻不過柴火已幾乎燃燒殆盡,姑娘一進去,立即就將撿來的柴火添上去,火苗躥起,空間驟然一亮,我們這才看清,在離火苗不遠處,用毛皮墊著的地方還躺著一個男子。
男子昏睡著,姑娘續完柴火,便連忙轉身回去將男子向火源處挪了挪。
她屈身在地將男子的頭抱起,光影中,眉頭緊蹙輕輕呼喚:“卓英,卓英!”
原來,這個姑娘是靜姝。而昏沉男子正是陳卓英。
劫後餘生,兩人被水流衝到這個不知名的河岸,靜姝醒來後,陳卓英卻一直處於昏沉中。天漸黑,冬日之夜冷的奪命,靜姝眼見沒辦法,隻好起身去找路,卻在林子裏無意發現一個淺淺的山洞,洞裏有人住過的痕跡,殘留幾件廢棄的毛皮,角落裏還有一把斷線的弓箭,像是獵戶的臨時踏腳之所,對靜姝來說,簡直是救命稻草。
她使出全身力氣將陳卓英背到山洞,萬幸又從獵戶遺留的雜物裏搜羅到火種生了火,這才將將有了容身之所。
但這一番奔波裏,陳卓英卻始終未醒。
靜姝檢查他的身體,發現新傷無大礙,恰恰是經年舊傷有複發的跡象,特別是胸口處半年前的槍傷,疤痕撕裂,觸目驚心,受此感染,全身也高熱不退。
如今天已入夜,外麵是荒郊野嶺,沒有半點人的氣息,靜姝想找尋藥草以及出去的路徑,也隻能等天亮。
揪心揪肺,一顆心都在陳卓英的境況。靜姝無暇顧及自己,幫陳卓英烤幹衣服,然後坐在陳卓英身邊發愁地看著他。
昏迷中,陳卓英眉頭緊蹙,靜姝摸摸他的額頭和後頸,擔心不已。怕他冷,她握住他的手不停搓著,祈禱著眼前人能快點醒過來,這時手掌忽然被一下子握緊抖了一下又放開了去,靜姝幾乎一躍而起然後又連忙俯下身心急喚他:“卓英,卓英,能聽見嗎?卓英!”
然而喚了千聲萬聲,躺著的人,沒有任何回應。
靜姝閉了閉眼,肩膀垂下,心情又喜到傷,再次低落下去。她沉默地將柴火又添上幾根,把周圍烘的暖暖的,然後回來繼續坐在靠著石壁為陳卓英擋著涼氣。
迷蒙中,靜姝忽覺臉頰被觸摸,驚嚇中,她猛然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滿含疼惜的雙眸。
猛然坐直,淚意忽生,她驚喜道:“你終於醒了!”
原來是枕在靜姝膝頭的陳卓英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
他正抬著手疼惜地摸向靜姝擦傷的臉頰。
“我沒事。”
聲線虛弱,他的手轉向靜姝的眼睛輕抹,又著:“別怕,我沒事。”
靜姝一聽淚意更甚。
“謝謝你能醒過來。”死裏逃生,此時此刻,她感激涕零。
陳卓英凝目望著她,忽然一拉手臂,靜姝一個不妨倒在他身上,陳卓英緊緊抱住她。
“別哭。”
他抱著靜姝,親親她的發頂,一邊哄一邊安撫,心酸的要命。
靜姝閉上眼睛,眼淚再也止不住從眼角流出,落在了身下之人的懷裏。
身旁柴火劈啪作響,兩人緊緊依偎著彼此,這樣不知多久,靜姝忽然想起什麼,道:“糟糕!你的傷口!”猛然坐起,稍稍拉開陳卓英的衣服領子看了看,懊惱道:“剛才忘了!”
陳卓英掙紮著也要起來,搖頭道:“沒事。”
可是,回歸理智,靜姝見他動,極力阻止道:“你別動,你胸前傷口有複發的跡象,不能亂動。”
陳卓英感受著胸口的疼痛,但還是堅持著要坐起來,靜姝見他這樣,隻好用毛皮墊著扶著他靠在洞壁上。
環視著周圍空間,他這才有餘力問:“這是哪裏?”
靜姝搖搖頭:“我不知道方位,醒來後發現我們倆被衝到一處河岸上,後來天黑了我就……”簡單地說了一番,陳卓英認真地聽她說著經過,再看看她傷痕累累的手和瘦弱的肩膀,心疼地感歎:“你怎麼做到的?”
靜姝看著他,隻道:“因為有你。”
因為有你,我才生出無盡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