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檔案5:洗冤錄(2 / 3)

馬刑警望著霍刑警,表情嚴肅,但卻沒有說話。

霍刑警清了清喉嚨,說道:“我從發現屍體的時候說起吧。在我們發現彭鑫的屍體的時候,我看到他的手上握著一支鋼筆,可是幾分鍾後,他手上的鋼筆卻消失了。當時接觸過屍體的隻有師父您一個人。所以,師父,我推斷,那支鋼筆是被您拿走了。

“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因為一看到那支鋼筆,您就認得它的主人了。是的,那是您送給您的兒子馬源的生日禮物。您看到您兒子的鋼筆在死者的手上,第一時間想到,犯人是您的兒子!正因為想到這點,所以當時您的臉色發生了變化。

“的確是呀,您的兒子馬源在彭鑫的慫恿下,加入了飛龍幫,他想要退出黑社會,卻被彭鑫阻止。彭鑫對他威迫利誘,讓他無法脫離飛龍幫。他恨彭鑫,因此具備了殺害彭鑫的動機。

“恐怕當時您也想到這些吧,所以您趁大家不留意,把對您兒子極為不利的證據——鋼筆藏起來了。可是您知道,證據肯定不止這些,我們深入調查,終究還是會發現犯人就是您的兒子。於是您急中生智,讓我留在現場調查,您則把證物帶回去。回到公安局後,在證物被拿去檢驗之前,您把兩件證物——凶器和繩索上的指紋通通擦掉,並且印上了自己的指紋。您甚至在死者的口中,放進了幾根自己的頭發——我不知道您是在發現屍體時把頭發放進去的還是在屍體被送回來後再把頭發放進去的。您所做的這一切,目的隻有一個:幫自己的兒子頂罪!

“接下來,由於現場的兩件證物上都有您的指紋,死者口中也有您的頭發,加上您有殺人動機——雖然並不明顯,而且在案發時間您沒有不在場證明,於是您就成為了犯罪嫌疑人。你為了幫兒子頂罪,甚至承認了自己就是犯人!”

霍刑警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望了馬刑警一眼。馬刑警神色平靜,望著空氣怔怔出神。

霍刑警輕輕咳嗽了兩聲,接著又說:“師父,您說你自己就是犯人,可是我卻能證明您絕對不可能是犯人。我已經查看過彭鑫所住的公寓的監控錄像了,也向那公寓的管理員問過話,昨天彭鑫是在晚上十點左右回家的,而從昨晚十點開始,到今天我們到達現場那段時間,進出公寓的,都是公寓裏的住戶,而沒有其他陌生人,當然也沒有您。也就是說,如果犯人是公寓以外的人,那麼他(她)進入彭鑫的家的方法隻有一個——通過那根綁在窗戶上的繩索!

“師父,如果您是犯人,那麼您必定是通過那根繩索爬到五樓,進入彭鑫的家的。除此以外,沒有其他任何方法!是的,雖然那根繩索上有您的指紋,可是您卻絕對不可能通過這個方法進入彭鑫的家!您還記得嗎?五年前我跟您去攀山,您由於鞋子太滑而失足,從山上掉了下來。雖然那次意外由於我們做了充足的安全措施而讓您沒有生命危險,但您也遍體鱗傷,甚至心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從那時起,你就患上了恐高症,不敢呆在比較高的地方,更不敢在高空之中俯視。試問,患有恐高症的您,怎麼可能利用繩索爬到五樓?那根本是您所不能辦到的事!

“不錯,您還可以說,您不一定是爬到五樓,您可能是爬到二樓、三樓或四樓,再通過樓梯走到五樓,進入彭鑫的家。然而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經過我的調查,二樓和三樓相應位置的窗戶是封閉的,至於四樓,離地麵已有十多米,同樣是患有恐高症的你所無法到達的。

“唔,我剛才說得太絕對了,其實要進入彭鑫的家,除了用繩索爬進去,還有另一個方法,就是在隔壁的公寓爬進去。在彭鑫的家的大廳的窗口對麵,是另一幢公寓五樓的一個房子的窗口。兩個窗口是相對的,兩者之間的距離是兩米半。剛好那房子是空房子,沒有人住,要是進入了那房子,再通過窗戶爬進彭鑫的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問題是,對於您——一個患有恐高症的人來說,這同樣是無法辦到的。換句話說,您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彭鑫的家的,您不具備行凶的條件,您不可能是犯人!”

對於霍刑警的推理,馬刑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慕容思炫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霍刑警長長地歎了口氣,又說:師父,您可能會不承認我以上的推理,因為您已經下定決心要為兒子頂罪。可是隻要我告訴您一件事,您就會放棄頂罪的想法。”

馬刑警聽到這裏,神色微動,微微地抬起頭,望了霍刑警一眼,但還是沒有說話。

霍刑警吸了口氣,說道:“我要告訴您的是,您的兒子也不是犯人!死者手中所握的那支鋼筆,的確是您的兒子的,但那並不是您兒子行凶之時不慎留下的,而是犯人故意放在那裏,用以嫁禍您的兒子的。也就是說,您現在正在幫一個您根本不認識的人頂罪啊!”

“什麼?”馬刑警聽到這裏叫出聲來,“你是說……那鋼筆不是馬源留下的,而是犯人用來嫁禍馬源的?我的兒子並不是凶手?”

“是的,就是這樣,所以你認罪是毫無意義的。不,師父……”霍刑警微微地歎了口氣,換了一種柔和的語氣說道,“即使您的兒子真的是犯人,但您也不能幫他頂罪呀。是您教我的,法律是公正的,任何人都應該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擔責任。您、您這樣做是知法犯法呀。”

馬刑警的聲音稍微嗚咽:“我、我又何嚐不知道我作為一名刑警,不該如此感情用事?我又何嚐不知道,我現在是在知法犯法?可是,我真的不忍心把自己的兒子送進監獄呀。”

他說到這裏,振作了一下精神,說道:“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因為我的兒子不是凶手。奇俠,真正的凶手是誰,你已經查到了嗎?”

“查到了!”霍刑警得意地笑了笑,有點沾沾自喜地說,“在跟彭鑫有關係的人當中,具備殺害他的動機的人至少有十個。而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個人的腳印跟那留在公寓的牆壁上的腳印相互吻合。也就是說,那個人曾經利用繩索爬進彭鑫的家,她是真正的犯人!”

霍刑警頓了頓,接著又說:“那個人叫歐葉敏,二十八歲,是一名中學教師。幾個月前,在彭鑫的慫恿下,她的弟弟加入了飛龍幫,後來在一次黑幫爭鬥中被砍死。歐葉敏對於引領弟弟走向絕路、間接害死弟弟的彭鑫恨之入骨。為弟弟報仇,就是歐葉敏的殺人動機!”

就在這時候,一名刑警快步走了進來,用極快的語速說道:“霍刑警,馬刑警的兒子馬源打電話過來,說他被人囚禁了,叫我們去救他!”

馬刑警目前仍然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暫時還不能離開拘留室,因此他對霍刑警千叮萬囑:“奇俠,你一定要把我的兒子救出來!”

“您放心,師父!”霍刑警向馬刑警行了個禮,信誓旦旦地說,“保證完成任務!”

離開拘留室後,霍刑警接聽了馬刑警的兒子馬源打過來的求救電話:“喂……救我……我被綁起來了……救命……”

“小源,你冷靜一點。”霍刑警對著電話說道,“我是奇俠哥哥,你記得我嗎?我現在就來救你,你不用害怕。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

“我……我不知道……”馬源的聲音比剛才鎮靜了許多,“啊,對了!我看見中原大廈就在窗外!”

“中原大廈?”霍刑警喃喃地說。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名刑警說道:“霍刑警,已經查到那通電話打出的地方了,是在中原大廈附近的一個小區中的一間住宅裏,那裏的業主叫歐葉敏。”

“歐葉敏?”霍刑警叫了一聲,“果然是她綁架了馬源!現在一切都明朗化了!慕容思炫,我們走吧!”

讓霍刑警所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和慕容思炫趕到歐葉敏的家中之時,歐葉敏已經死亡了。她是被毒死的,屍體躺在書房裏。至於馬源則被繩索緊緊綁住,被囚禁在歐葉敏的弟弟生前所住的房間中。

以下是關於歐葉敏之死的詳細情況:死者歐葉敏,二十八歲,某中學的英語教師。她的死亡時間是今天下午的一點半到兩點半之間,死因是她喝下了混有毒藥的咖啡,引起心髒麻痹。混在咖啡中的毒藥是一種名叫馬達加斯加毒樹的籽,那是一種具有強烈香味的致命毒藥。

警方初步判斷歐葉敏是自殺的,原因有二:其一、一個多月前,歐葉敏托住在夏威夷的一位朋友寄來了一包馬達加斯加毒樹的籽;其二、歐葉敏的書房中放著一遝信紙,第一張上寫著十六個字:“生既無歡,死又何懼?生不如死,何處解脫?”經過鑒定,那的確是歐葉敏本人的筆跡。

另外警方還調查到幾件事:一、歐葉敏習慣每天午飯後喝一杯咖啡;二、歐葉敏的弟弟死後,她的未婚夫跟她分手了,學校也把她辭退了,在她人生中最低落的時候,竟還屋漏偏逢連夜雨,事業愛情兩失意;三、歐葉敏的弟弟生前欠下巨額高利貸,弟弟死後,高利貸每天凶神惡煞地前來追討欠款(這大概是歐葉敏的未婚夫把她拋棄及學校把她辭退的重要原因)。

根據以上這些情況,霍刑警推斷:殺害彭鑫的犯人就是歐葉敏。她的殺人動機是彭鑫把她的弟弟害死了,還害她被生活遺棄,墮入了痛苦的深淵。失去親情,失去愛情,失去事業,歐葉敏萬念俱灰,於是她打算幫弟弟報仇以後,就了結自己的生命,離開這個悲哀的世界。

所以,一個月前,歐葉敏托朋友從夏威夷寄來一包馬達加斯加毒樹的籽,準備用於自殺。可是後來,她的想法改變了,殺害彭鑫的計劃還是要實施的,但她卻不打算自殺了。因此,她為自己找到了一個代罪羔羊——馬源。

昨天晚上,她利用繩索爬進彭鑫的家,把彭鑫殺害,並在彭鑫的手中放下了馬源的鋼筆。接下來,她又襲擊了馬源,讓他昏迷,並把他帶回家,囚禁起來,讓警察暫時找不到他,進而懷疑於他。她本來打算讓失蹤的馬源承擔自己的所有罪行,自己則逃脫法律的製裁。可是,或許是殺了人,她的心理產生她事前所無法想到的巨大的變化,導致她極端彷徨、痛苦、絕望,甚至是生不如死。終於她堅持不住了,在今天中午留下了“生既無歡,死又何懼?生不如死,何處解脫?”的遺書後,就服下了毒藥,終結了自己的一生。

以下是馬源的口供:“昨晚我和朋友到酒吧玩,忽然有人發短信給我,叫我到酒吧後麵的小巷,我來到小巷,卻被人襲擊了,接著就不省人事了。我是被鬧鍾的鈴聲吵醒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今天下午了。我的身體和雙手都被綁了起來,但身旁卻放著一台手機。於是我把鞋子脫掉,用腳趾按下110報警求救。”他的供詞跟霍刑警的推斷沒有矛盾。

“案件總算徹底地解決了。”霍刑警長長地舒了口氣,“慕容思炫,謝謝你和我一起調查。不過你還沒大顯身手,案件就被偵破了,哈哈。或許是因為這次的案件跟師父性命悠關,我拚命調查,所以才能這麼快把案件偵破吧。”

慕容思炫神情木然,用絲毫沒有感情的語調說道:“我們該再見一見馬致遠。”

“當然!”霍刑警高興地說,“我們這就去把師父接出來。”

在拘留室裏,霍刑警一見到馬刑警就興奮地叫道:“師父,您的兒子已經被救出來了,安然無恙,殺害彭鑫的犯人也已經畏罪自殺了。所有事情都已經徹底解決了。”

馬刑警點了點頭,嗚咽著聲音說:“奇俠,辛苦你了。要你為我的事如此費心,真難為你了。”

“這是什麼話?”霍刑警一本正經地說,“沒有師父您,就沒有今天的我!我為您做事,是天經地義的!”

馬刑警拍了拍霍刑警的肩膀,一臉激動。

“好了,師父,”霍刑警又說,“現在您已經沒事了,我們走吧。”

“嗯。”馬刑警慢慢地站起身來。

霍刑警正準備帶馬刑警離開拘留室,慕容思炫卻冷不防地說了一句:“馬致遠,恐怕你還不能離開。”

“嗯?”馬刑警回過頭來,望了慕容思炫一眼。

“你說什麼呀,慕容思炫?”霍刑警沒好氣地說。

慕容思炫走前兩步,來到馬刑警的跟前,他那平日呆滯無神的兩眼,忽然射出了一道如冷電一般的寒光。他緊緊地盯著馬刑警,用極為冷漠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以為你真的能瞞天過海,真正的殺人凶手?”

霎時間,馬刑警的表情凝固了,麵容微微地扭曲起來。

與此同時,霍刑警大喝:“慕容思炫,你胡說什麼?”

慕容思炫瞧也不瞧霍刑警一眼,冷冷地說:“聽我把話說完,別打斷我。”

“你!”霍刑警生氣了。

慕容思炫卻不理會他,望著馬刑警,接著推理:“歐葉敏並不是殺害彭鑫的凶手,她也不是自殺的,而是被謀殺的。殺害彭鑫和歐葉敏的人,就是你。”

馬刑警一言不發。而霍刑警則說:“怎麼可能呀?歐葉敏是在今天下午一點半到兩點半之間被毒殺的,當時師父還在公安局的拘留室裏,他怎麼可能行凶?”

慕容思炫瞥了霍刑警一眼:“他知道歐葉敏每天午飯後都會喝一杯咖啡,所以昨晚就把毒藥放到歐葉敏的咖啡杯裏了。這樣一來,他即使不離開拘留室,也能讓幾十公裏以外的歐葉敏毒發身亡。”

“……”

慕容思炫輕輕舔了舔嘴唇,接著說道:“馬致遠於昨天晚上殺害彭鑫後,就用一張不需要登記資料的手機卡,通過短信把自己的兒子馬源從酒吧裏引出來,襲擊了他,讓他昏迷。然後,他又讓馬源服下了某種迷藥,確保馬源至少在十二個小時內——即歐葉敏死於非命前不會醒來。接下來,他把馬源綁起來,帶到歐葉敏的家。當時是深夜,歐葉敏正在睡覺,而馬致遠之前又弄到了歐葉敏家的鑰匙,所以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馬源帶進去。

“馬致遠把馬源囚禁在歐葉敏的弟弟生前所住的房間。他之前已調查過,知道歐葉敏為免觸景生情,是不會進入弟弟的房間的。也就是說,在馬源醒來以前,歐葉敏是不會發現自己的房子裏多了一個全身被綁的人。馬致遠把馬源拖進歐葉敏的弟弟的房間後,又在馬源旁邊放了鬧鍾和手機,當馬源被鬧鍾的鈴聲吵醒以後,就能用手機打電話報警求救。而根據他的計劃,當鬧鍾響起之時,歐葉敏已經被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