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這場‘浩劫’的傳播速度,實在太快……這片大陸的其他地方已經在受難了。你們要盡快趕過去阻止其他敵人。不能再讓更多的民眾這樣了!……而我,今天便來陪著他們的主力部隊來一場消耗。且看我死後,他們還能剩下多少人!”
“不要啊!求敗老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紫鶴上的眾人幾乎全部失控地大叫出聲,眼中滿是悲憤與崇敬。
“今日若苟活,來日的確可以再戰。但是,大多數的群眾,已經無法再等了!這種無時不作惡的軍隊,絕不能多留一日!”
“你們走吧!”
長劍一振,銀白的寒芒耀眼乍現,在劍鋒上遊移。清澈的劍鳴聲悠然響徹,單薄挺拔的身影提劍矗立,黑衣獵獵飛舞,決心與否,一目了然。
紫鶴背上,脆弱一些的甚至已經開始有淚花浮現,而聽著身後若隱若現的女子啜泣聲,那站於首位的紫裙少女卻隻是有些恍惚地盯著那提劍的背影,有些模糊的記憶中,有著另一道相似的身影正與之緩緩重疊。不過卻總有著幾處地方不甚重合。而少女卻是不倦不燥地重複著,仿佛是苦尋之後終於有所發現的追尋者,揪著那來之不易的一絲蹤跡,執著地不願放棄。
察覺到了那緊扣的目光。獨孤求敗忽然抬頭望向白發紫裙的少女,神色不易察覺的一黯,開口問道:
“你還在找那個人嗎,曠鈴歌?”
仿佛是被人輕輕一觸,少女總是若即若離的思緒迅速飄回。異色的雙眼望向遠方,輕輕地點頭,平淡的臉龐,顯出執著:
“一直都在,以後也是,我永遠都不會放棄……”
眼簾微垂,似乎是想了很多,獨孤求敗在少女帶著疑惑的視線下轉回身去,聲音放低:
“最後說一聲對不起,曠鈴歌前輩,我瞞了你很多年……那些上古英雄的靈魂,一直都封印在獨孤一族的主殿地下,其中也包括了你一直尋找的‘他’。這一直都是一個不可觸及的秘密…….”
一把樸實無華的金屬鑰匙飛射上天,被少女一把緊緊地抓在手中。那張時刻平淡的小臉,此刻卻布滿了呆滯的震驚,仿佛晴空雷震,寒毛炸立。
“‘天空之子’的力量,不臨末世,絕對不可以動用,所以原諒我……而現在,便是英魂出世的時機,珷玞,曠鈴歌,希望你們能拋棄遠古時期的恩怨,認真地對待這些新生的英雄們。否則這場無法想象的災難,不可能結束。這也是,我最後的願望……”
“最後,恭喜你了,曠鈴歌。苦尋千年,終於如願……”
“去吧!”
終於不再多說,獨孤求敗墨袖一揮,紫鶴負起悲憤得兩眼發直的眾人,向天邊飛去。唯獨留下一道漸漸渺小的黑色身影孤寂站立。
“可惜了,求敗老師,看來你今天走不了了。”
望見那兩位絲毫不弱於獨孤求敗的遠古強者離去,血燕悄悄地送了一口氣,仰視廢墟高牆,輕輕說道。
“多說無用,來戰吧。”
“轟!”
自認為受到挑釁,無窮無盡的浩劫士兵腳步跺地,整齊地拉開了架勢,漫山遍野的人影,動作竟然不差絲毫。有素的秩序,令得那本就凶殘的氣勢更是重重疊加,陣營上方籠罩的血雲,也開始激烈地翻騰。猙獰顯露。
無數目光仰望向那立於廢墟之巔的傲然身影,此刻獨孤求敗,周身也開始有著波閃的白光粼粼浮現。在他體表上升騰,看似縹渺,卻有著令人刺目的鋒銳。初看並不起眼,猶如樸實的三尺青鋒,隻有當劍刃臨體之時,方才能讓人真切地感受到那寒芒是何等驚心動魄的可怕。
不起眼的白光威壓天地,本就昏黃的天空開始漸漸轉向了黑暗,猶如黑幕壓頂。獨孤求敗的背後,天際風雲暴湧,怒雷咆哮,沙洪卷地。煌煌天威,帶著屬於強者的憤怒,將那龐大的軍團抵擋。
血燕麵色複雜地望著那孤傲的身影,在漫天黑暗風雲和閃耀雷霆的映襯下,那單薄的身影猶如不倒的神靈,昂揚不凡。不過血燕很明白,任憑他再強,也不會是整個軍團的對手,即使最後這個軍團將損失大半。
但這卻並不是血燕想要的結果,說實話,她依然如往日般尊敬著自己的老師,即使她完全不理解對方那守護蒼生的信念。之所以背叛,血燕將這緣由歸咎於她能夠更好地看清形勢。所以,她希望他能夠投降,然後活下來。
“求敗老師,何必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平民呢?那和我們沒有絲毫關係。把師兄他們叫回來投降,浩劫便不會影響到我們,我們依然可以和從前一樣!”
血燕那雙深褐色的眼睛猶自帶著小小的期盼。卻殊不知,她那已經蒙塵的心靈在舉手投足之間表達出來的種種,在求敗看來已經變得無比的可悲與可笑。
“……”
狂傲的身影,在激烈的風雲雷電間靜靜矗立,連眉目神情都未有動上一絲。仿佛血燕的動作,隻是腳下的螻蟻在指手畫腳。
“你……..”
被徹徹底底地蔑視,血燕的心中,立時竄上憤恨。無論如何,現在的自己,已是能夠決定獨孤求敗生死的身份了。可對方居然還是如此的一幅清高摸樣。
“你會後悔的!”
忽然血燕抬劍高指,厲聲叫道。
頭一次對以往遙遙仰望的師尊如此說話,血燕的心頭,忽然湧上了一種無以言名的暢快。
“我會讓你明白,如今的你,已經不能再稱為尋遍天下但求一敗的強者。在浩劫的力量麵前,強大如你,也依舊渺小!”
借著浩劫軍團的虎威,血燕將往日沒膽泄露的不滿痛快地發泄。心滿意足的她,覺得自己終於體會到了一把屬於強者的舒暢。
“你總做拯救蒼生的聖人,還總是隱瞞著自己的理由,今天我要告訴你,這次,你連自己,也救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笑意由心底迸發,不加掩飾,更不經點綴,沒有絲毫的虛偽與牽強,就那般爽朗平正地在群山間回蕩,聲如雷震。震得對手心中發虛。
“血燕,你可已自詡強者?”
“..……”
仰望著那仿佛亙古不改的傲世風骨,血燕忽然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無力,這令她幾欲惶恐:因為那是一種超越了武力的震撼。
曾經的她,在叛變之時,也曾抱著擁有更強實力以追趕那位讓她發自內心感到無力的強者身影。可當如願以償之後,方才發現,成為強者原來決計不是區區增長實力那麼簡單。而這個可怕的結果,如何不讓已經略微認識到自己已經做錯了什麼的血燕惶恐滿麵。
磨難如山,我自巍然,胸中有誌,闖過千錘百煉,方悟強者心境。這般艱辛之後的明悟,豈能依靠著捷徑來獲得。
望著血燕身後,遠方天際,一座座城市由繁榮安寧化為淒慘死寂。屍山,血海,鋪滿了一個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一個個平凡的家庭被打破,一個個夢想被毀滅,一個個日日夜夜的努力成果被毀於一旦。一名名親人朋友在眼前痛苦掙紮,化為一具具不會動也不會說話的冰冷屍體……
一聲聲接連不斷的慘叫,傳遞著濃烈的不甘與悲傷,重重砸在獨孤求敗的心中。凝視著遠方的麵孔,竟是有著英雄熱淚,盈滿眼眶。
眼看著那些無辜的生命,被殘忍殺戮,而往日作為守護神的自己,寄托著這樣熾烈的期望,卻是無能為力……心中的酸楚與自責,讓這位心懷天下的大人物,也是難忍悲哀。但旋即,悲哀變化為了堅定的憤怒與殺意。
“求敗老師,你……難道不怕我們?”
囁嚅半晌,血燕方才將那惶恐穩下,卻已經自亂了陣腳。麵對著求敗,居然說出了一個無比幼稚的問題。
“我已經不再是你的老師了……..”
獨孤求敗隻是淡淡的回應,不過那已經急速變冷的語調,已經打出了即將開戰的信號……
“我逍遙一世,身隨心動,劍亦隨心動。守護蒼生,是我不變的心意。我一生堅守本心。千難萬阻亦不動搖,死何所懼?”
聲如驚雷,久久回蕩,久久震撼。
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試問誰有膽?
誰可舍人間!?
這,便是強者豪情,笑傲蒼天!
仰望,那無與倫比的高大與堅毅,令人望而生畏。血燕心中,那點脆弱而渺茫的信念已經寸寸迸碎。驚惶,後退,四顧,卻發現周邊臉色冷漠的士兵已經猶如銅牆鐵壁般重重包圍,再無退路。
空中,風雷漸漸狂暴,磅礴大雨傾泄而下,將惶恐的血燕淋了個通透,那般摸樣,顯得分外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