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濯蕭來時,楚懷禮已經擺好了茶和棋盤。

人卻望著園內竹林,怔怔出神。

“爺爺?”

秦濯蕭走近了,他都沒有發現。

喚了兩聲,楚懷禮才回過神來,他有些恍惚的看了一眼秦濯蕭,勉強笑了笑,仿佛剛剛從很悠遠回憶裏抽出身。

“濯蕭,坐。”

他笑著,但並看不出真正的開心來。

秦濯蕭沒有點破,在他對麵坐下,總覺得老爺子,今天是有話要跟他說。

果然,兩人下棋下到一半,楚懷禮就停了下來。

“濯蕭啊,其實前幾日我暈倒,是有一些別的原因。”楚懷禮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哀傷。

“其實……我們知道的,爺爺。”

秦濯蕭見他說開了,自己也不藏著。

“哎——”

楚懷禮也不是全無察覺,隻不過是各自都想為對方好罷了。

“這件事,壓在我心底裏實在太久,我以為我能給忘了,嗬嗬,沒想到啊……”他自嘲的搖了搖頭,又鄭重的看向秦濯蕭。

“這事是楚家的醜事,但事到如今,我想也是不能再藏著了。事關晚棠的母親,我不希望她再像當年那樣難過,所以,這件事,我隻能說與你聽,要是他們不來找茬,你就當不知道這事,要是有個萬一,你也能護著晚棠。”

“濯蕭,你得答應我,這事跟晚棠沒關係,頂多算我教子無方,你不可因此看輕她。”

楚懷禮顯然是不敢冒這個險,但又不得不說出來。

世家大族最主注重家族聲譽。

他楚家當年出了那般醜事,他很擔心因此會讓秦濯蕭心裏對楚家,對楚晚棠生出不好的想法。

秦濯蕭聞言,放下手裏棋子,鄭重看著他。

“爺爺您放心,我這輩子認定了晚棠,無關家世門第,無關父輩為人,不論楚家曾發生過什麼。從始至終,我隻認她。”

秦濯蕭俊朗非凡,說的如此真誠,楚懷禮這才放下心來。

他品了一口茶,望向窗外竹林,這才幽幽開口,往事從他口中娓娓道來:

當年楚晚棠的母親雲舒窈進入瓊音樓的時候,才十五歲。

學功刻苦又極有天賦,楚懷禮很看重這個新收的徒兒,把自己所有的技藝都交給她。

雲舒窈也不負眾望,短短兩年,就能挑大梁,三年後更是成了瓊音樓的台柱子,名揚蘇陵。

同時出名的出了她昆曲唱的好,還有她的容貌。

十七八歲的姑娘,又有才華又有樣貌,引得蘇陵世家子弟盡折腰。

隻是雲舒窈年少時就和自己的母親相依為命,十八歲那年雲舒窈的母親因病離世,楚懷禮見她一個女孩子很不容易,便讓她住進了月華園。

反正園子大房子多,當時也有其他幾個徒弟居在此處。

雲舒窈感念他,在瓊音樓越發的努力。

這樣一來,雲舒窈不單單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徒弟,更成了他的半個女兒。

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外麵那些個追求者絡繹不絕,她看都不看一眼,一心隻有昆曲,和現在的楚晚棠一模一樣。

隻是有一天楚懷禮發現,自己的兩個兒子,竟也常常偷看在台上練功的雲舒窈。

這才知道,這兩小子也傾慕於她。

隻是很顯然,雲舒窈在麵對自己的小兒子楚鬆的時候,和對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那時候楚鬆已經畢業留校任教,人生的俊俏斯文,兩人常常吟詩作賦,頗有古時候才子佳人的味道。

觀察到這些,他便嚴肅的和兩個兒子談話:

不許強迫雲舒窈,更不能兄弟鬩牆。

兩人答應的倒是極好,但眼見著楚堯和雲舒窈一天天越發親密,楚乾整個人狀態明顯不對。

楚懷禮旁敲側擊的問出了雲舒窈的心意,便單獨找了楚乾談話,讓他收心,不可再有旁的心思。

那時候加上楚乾不肯繼續唱昆曲的事,父子倆已有些嫌隙。

楚乾麵上答應著,也聽從父親的安排,為了從商,和蘇陵世代經商的駱家小姐聯了姻。

見楚乾心意已決要走商道,楚乾便也不再強求。

成家立業後,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該放手了。

而他一心惦記的昆曲,好在也找到了傳人——雲舒窈。

在楚乾和駱悅人成婚不久,楚堯也和雲舒窈舉行了婚禮。

這個消息,當時轟動了蘇陵。

彼時的楚家風頭也盛,再加上雲舒窈的名氣,不少世家公子深夜買醉,還有謝家蒲河跳河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