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鴿子 (2)(1 / 3)

自從天使出現後,鄧家樂對故鄉的眷戀更加強烈了。每天夜裏,當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時,故鄉就會浮上心頭。清冽的山泉、蒼翠的鬆柏、婉轉的蟲鳴和嘹亮的鴿聲,它們彙集成一幅充滿生機的圖畫。故鄉的美好與現實的喧鬧、躁動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山泉、鬆柏、蟲鳴和鴿聲與城市中的高樓、大街、喧嘩和電動馬達聲交織在一起,它們你推我攘,誰都不願意做出讓步。但是,它們又誰都不能戰勝對方,局勢進入了膠著狀態。這樣的形勢對鄧家樂來說是一種巨大的折磨。在痛苦中,鄧家樂做出了選擇,他必須回到故鄉,這才是自己擺脫折磨實現心靈回歸的方式。隻是,他在向黃依菲訴說時,並沒有得到她的理解。鄧家樂需要一種真誠的理解。

春節的腳步勢不可擋地逼近,鄧家樂的心情越來越焦急。他依然在嚐試著與黃依菲交流,他甚至想采用軟磨硬泡、推心置腹的方式,與她取得情感的認同。鄧家樂想告訴黃依菲,作為一個異鄉人,對故土的眷戀是人之常情。那天晚上,他對她說,我認為你是土生土長的城市人,對我的故鄉情結無法理解。但是,如果你能換位思考,設身處地為我想一想,你就理解了。那樣的話,事情或許就有了轉機。讓鄧家樂沒有想到的是,黃依菲卻把話說得如此絕對。她說,沒有轉機,不能有轉機。接著,她開始滔滔不絕地闡述她的觀點和立場。

黃依菲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丈夫,盛氣淩人地說了起來。鄧家樂隱約覺得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如此鄭重地與自己交流了,他竟然有些不習慣。黃依菲說,我覺得你就是改不了身上的臭毛病,無論你在這個城市生活多少年,那些陋習依然改不了。你哪裏是對故土的眷戀,你隻是不適應城市的生活,想逃回鄉下。黃依菲的話令鄧家樂不知所措,他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從鄉下到城市,結婚這麼多年了,鄧家樂想不到妻子會這樣看待自己。他想反駁,但終究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她,看她手舞足蹈的表演。黃依菲的口氣越來越重。她說,你爸爸媽媽都已經去世,老家沒有一個親人,你回去還有什麼意思呢?你應該學會在城市生活,適應這裏的一切。逃避是弱者的表現,我覺得你不應該那樣。否則,那就是我錯看了你。

鄧家樂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黃依菲會把話題扯得如此深遠,心中的厭惡感終於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忍不住了。他說,黃依菲你真的誤解我了。黃依菲輕蔑地笑了起來,她說,誤解?那正確的解釋是什麼呀?黃依菲的表情中帶著濃烈的嘲笑,她希望用這樣的方式讓鄧家樂閉嘴,打消那些無聊的念頭。鄧家樂真的閉嘴了,他找不到繼續與黃依菲交流的勇氣和力量。他們結婚已經十多年了,雖然沒有孩子,但是他們仍然是相愛的。可是,這個節日氣氛逐漸濃厚的日子裏,鄧家樂覺得他們的距離是如此遙遠,從未如此遠過。他不想說什麼了,他覺得說了也是白說,黃依菲是不會明白的。鄧家樂的眼神飄來飄去,一會兒落在床上,一會兒又停在櫃子上。最終,那張被灰塵覆蓋的結婚照映入了他的眼簾,並長時間地停留著。與黃依菲一起走過的所有日子都翻騰起來,點點滴滴彙聚成滔滔洪流,一次次衝擊著鄧家樂的心靈。半晌,鄧家樂囁嚅道,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這句話把鄧家樂和黃依菲的關係推到了一個危險的邊緣。

黃依菲一瞬間就咆哮起來,她從未如此衝動過。她指著鄧家樂的鼻子說,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還生活在一起幹什麼?她在慢慢向鄧家樂逼近,手指頭就快要觸到鄧家樂的鼻頭了。黃依菲說,好啊,我們不是一路人,從今以後,咱們就各走各的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互不幹涉。鄧家樂有些後悔,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突兀地說了那句話。他想緩解緊張的氣氛,於是他說,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黃依菲並沒有給他好臉色,她說,什麼話?說白了就是離婚。這下你清楚了?明白了?鄧家樂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盡管他告誡自己要冷靜,盡量用沉默來平息兩人之間的誤會,但最終還是爆發了。鄧家樂聲嘶力竭地說,離就離吧,別以為這樣可以嚇唬誰。說著,他轉身就走,朝另外一個房間走去。拉門的那一刹那,他扭著腦袋對黃依菲說,你嚇唬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