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離家時隻帶了那麼些古籍,到處遊山玩水順便有時讀讀倒也很是愜意的。正看著,外邊忽然起了一陣敲門聲。江寒去開門,本來以為會是張福,等看清來人後頓時愣了愣。
張氏換了身淺衫青衣,不再是方才那農家婦的打扮,反而有了一種纖塵不染的感覺。月光落在她的身後,仿佛鍍了層夢幻的邊。
“妾身可以進來嗎?”張氏見江寒驚詫的樣子,不由掩嘴一笑。雖然是這樣問著,卻是自己徑自走了進來。在那張桌前坐下,她杏目一抬,似乎很有興趣地端詳著江寒放在桌上的古籍,一時的落落大方。
江寒無奈,雖然外邊的風頗冷,但他一咬牙,還是選擇了讓房門就這麼大大地敞開著。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如果傳了出去,恐怕會引人非議,更何況現在是在男主人仍留的家裏,萬一張福找來撞見這個情景也好有個交代,畢竟自己也屬於“光明正大”的,並沒有什麼圖謀。不然如果落了個“通奸”的罪,他並不保證這個粗人會不會一拳頭把他打死。
張氏看江寒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心下暗笑,也不揭穿他,隻是定了眸子含笑視著他,道:“聽說先生精通相術?”
江寒不明她是何用意,點了點頭應道:“的確略通皮毛。”
柳眉微微一挑,張氏略一啟齒,道:“那不知,妾身可有幸請先生替我算上一卦?”
江寒有些詫異,看了她一會,問:“夫人要算什麼?”
“前程。”張氏在江寒麵前倒是直言不諱,“雖然現在處境安寧,但,妾身最近總有不祥的預感。”
“不祥的預感?”一個平凡的縣城婦人,會有什麼操心的事?江寒提了提神,點了點頭,道,“那就請夫人賜個字吧。”
張氏想了想,道:“妾身本名‘如是”,便用‘如’字吧。”
“如”。江寒取了支筆,在紙張上寫了下來,仔細地看了看,道:“夫人確定要用這個字嗎?”
張氏蹙了蹙眉:“怎麼,不好嗎?”
“夫人且聽我道來。”江寒指了指“如”字,分析道,“‘如’。一女一口。原本‘女子’,合起來是一個‘好’字,但現在右半邊偏偏被一個‘口’字吞了,‘好’字未成,恐怕並不吉利。”
“不吉利……”張氏道,“先生可否確定?”
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並不信服,江寒舒舒地伸了個懶腰,適適然道:“這種天命算術本就玄妙,信不信都依個人,隻是,有時候還是信點的好。”
張氏聞言一笑,道:“如果我就是不信呢?這種東西如果真有這麼神,先生還會到處遊曆來討生計麼,大可以被人供作神明了。”
江寒無所謂地笑笑:“神明有什麼好?在廟裏還不是照樣出不得殿堂?說是保一方平安,如果保不了,就是要萬人咒罵了的,還不如我現在這樣來得自在。”
張氏不由多看了他幾眼。她倒不認為這亂世一起還有多少人是真正淡然地起來的,很多人隻是口頭說得好聽,怕到頭來也不過是為了引得個什麼君主親自過問從而提起自己的身價,官職這樣一來自然也大上不少。但看這個書生乍眼看並不起眼,隻有多加端詳才會隱約感覺到一種淡薄的氣息,這種氣質是她從來不曾碰到過的。如果要說他不是神棍,他一天到晚的確是信口開河,但如果要說他是,可是一直來說得卻是仿佛參透了乾坤。
張氏本名穆如是,也是個見識多了大場麵的人,她心裏覺得江寒並不簡單,心裏有了些拉攏的意思,便試探地問:“江先生可有想過要上廟堂?”
江寒搖了搖頭,答也不答。
暗暗琢磨著他言語間的真假,張氏柳眉微蹙,也隻是告辭離開了。
江寒送她出門,看著那窈窕的身影落在廊邊,心裏已經盤算好要走人了。他才不信這穆如是真的隻是區區一個“張氏”,恐怕一不小心還是個厲害的主兒。多麻煩的地方往往是他最不願意多待的,垂了簾子,他便早早地睡下了。
有人眠,有人還是不得安生的。
月色清雅間,這裏的夜景還是很迷人的。但穆如是到了庭院,卻沒心思賞景。淡淡的光清淩淩地落在她的身上,伊人如斯,有幾分縹緲的餘影,隱隱動蕩。
空中忽然飛來一隻鴿子,幾下撲閃落在了穆如是的麵前。穆如是將它捉了來,打開上麵的紙條一看,眉心微蹙。
“這個算命的還的確有兩下子。”她驀然回首看了眼那緊閉的門窗,一時間的神色已經不是平時的溫婉而是帶些霸氣。她拽緊了傳書一轉身,匆匆忙忙地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