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衷於惡魔聖經的男人遭到殺害。
卡特萊德被殺的消息被披露之後,後績報導持續延燒。因為是和之前引起騷動的聖經有關的人物,所以從遺體狀態到被害人的行動為止,全都被虛實交錯的報導出來。
在那些報導之中,幾乎像是在加油添醋的是『每日記事』報,記者當然是雷恩?亞邦斯。她用強烈的諷刺筆調寫著:胡亂使用邪惡的文字來迷惑人們的男人,連自己的生命也被惡魔奪走了。
畢竟在卡特萊德的遺體旁,還留下了二行辱神的言語」的訊息。雖然不清楚犯人是怎樣的人,不過『惡魔聖經』肯定是引爆的關鍵。
「難道不是偶然嗎?在那本聖經上所出現的惡魔詞彙。」
為了比對內容杜德裏買來好幾家的報紙——雖然內容都是大同小異——杜德裏站在堆滿報紙的桌前,雙手抱胸沉吟著。
那本聖經除了傳達襲擊的訊息以外,很難想到其他目的。可是現實中發生了像這樣的事件後,讓他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疏忽了什麼事?杜德裏花了大約兩天思考著那所謂的『什麼事』,但依舊找不到答案。
所謂發生了什麼事,其實就是關鍵所在。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應該藏有卡特萊德喪命的真相才對。隻是就目前情況而言,光靠那些片段是推測不出發生過什麼事的。
「結果是情報不夠嗎?」
他得出這種結論。要是想知道事實的真相,也隻能在逮捕犯人後再詢問了吧。雖然*蘇格蘭場拚命的在追查,但目前似乎還沒發現有力的線索。(譯注:倫敦的警備總部,負責維持治安及交通。)
報紙上也詳細描寫了被殺害時的狀況,包括住址、推定死亡時間、第一發現者。
「……咦?」
杜德裏發出了小聲驚呼。
案發現場的地名他聽過,是他前幾天才去過的地方——格萊斯頓的、城內宅邸所在地,也是倫敦高級住宅區之一。他看了看詳細的地址,離格萊斯頓的屋子非常近。(譯注:城內宅邸【TownHouse】中,是三間以上的房屋並排,屋型較狹長,也較獨立屋小的住宅。)
而且,殺害時間還是當天深夜。也就是說,當杜德裏對遊戲產生興趣的同時,附近正有命案發生。
那個晚宴明明非常愉快,但知道了這件事後便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杜德裏沉吟著並掃視著目前所有的目擊線索,皺起了眉頭。
因為是高級住宅區,不太會有醉漢在夜間經過。是一個在路邊拉客的妓女::這種女性在倫敦四處都有—;剛好經過附近,記得有和誰擦身而過。她說,是戴著高禮帽、立起大衣衣領的男子。可是,光靠這點還算不上是什麼線索。畢竟社會上的男性有一半都是這種打扮。
要說稍微有用的情報的話,隻有身材矮小瘦弱這部分吧。因為身高和大衣長度很不合,彷佛是拖著衣服行走,所以印象才格外深刻,目擊女性的證言是這麼說的。
「唉……」
雖是這麼說,但因為是夜晚所以也沒看見臉的樣子。光靠這點線索,負責追查的警察也相當辛苦。畢竟,這是個連女性都會穿男裝的時代。
「——咦?」
一想到這裏,他再次看向紙麵上的記述。
話說回來,自己以前難道沒看過這樣的裝扮嗎?帽子低得看不清臉孔、身高比自己還矮、聲音低沉、舉止優雅的『紳士』。
是海倫!要是看到扮男裝在外走動的她的話,不就會得到這樣的證言嗎?想到這點之後,杜德裏的胃忍不住抽痛起來、全身發冷。雖然他不認為海倫會做出這種事情,但是已產生的不安很難消失。
杜德裏從宿舍配置的書架上拿出倫敦的詳細地圖。他確認之後發現,從格萊斯頓宅邸走到案發現場用不到十分鍾。雖說是夜晚,隻要有燈光的話,走路並不成問題。
接著他也想起來了。海倫在當天晚上,曾經悄悄地避開眾人離開會場過。再次看到她時,中間大約經過了二十到三十分鍾。
也就是說,海倫有可能在當晚離開晚宴會場殺害了卡特萊德。這不但十分符合推論的狀況,更重要的是她有動機。她認為自己被卡特萊德背叛了,盡管在報紙上強烈的反擊了,要是她的恨意未消的話——
「不會……吧。」
就算找了幾種說法來否定這個推論,卻馬上被推翻。海倫穿的是晚禮服,那不是能簡單變裝的服裝吧?不,海倫穿的是很合身的衣服,隻要在外麵罩上大衣,再用高禮帽藏起紮住的頭發,應該很簡單就能變裝了。還有……
「又在煩惱什麼啦?」
他的眼睛轉呀轉地思索著。愛達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杜德裏產生好像把頭抬出水麵拚命呼吸新鮮空氣的心情。原本紊亂的心情,頓時平靜下來。
「噯,愛達。那個海倫她……」
可是杜德裏開口之後便又沉默了。這隻是他自己的推理,不能隨意對別人說。
在再度陷入沉思的杜德裏麵前,愛達歎了口氣。
「那個女孩怎麼了嗎?」
她身形靈巧地降低了高度,在杜德裏的耳邊細語著。杜德裏隨即出現了很有趣的反應。
「哇啊?」
他像是跳起來般整個人向後仰,並順勢從椅子上摔下來,頭部狠狠地撞到地板上。接著倒下的椅子椅角又戳中他的肚子,隻聽到他發出一聲慘叫。
「……拜、拜托你放過我吧。」
「竟然敢在我的麵前想其他女人,你還真夠大膽啊。」
愛達像是騎馬般坐到杜德裏的肚子上。由於她沒實體化,所以本身沒有重量,照理說,杜德裏可以不管她直接坐起來,但他卻完全不敢動彈。
「你應該不會做這種事吧?不管怎樣,你可是說過那些話的……」
「咦?……啊!」
杜德裏想起,這麼說來,之前喝醉的自己似乎說過些什麼。因為忙於處理後來發生的事,還沒有問過自己當時到底說過什麼。
「等一下,我到底說過了什麼……」
「你不敢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嗎?你這個花心的家夥。」
被狠狠瞪著讓杜德裏回不了嘴。他不禁想著自己以後不能再喝酒了,他暗自下了這種奇怪的決心。
「不是,那個……是我不好,所以希望你能告訴我……」
「誰知道呢。你自己想啊,我可沒義務要告訴你。」
「我要是想得起來,哪還需要你告訴我啊!」
愛達似乎這樣就氣消了,終於從他的腹部離開。杜德裏坐起身來,一邊把倒下的椅子拉回原位,一邊瞄著桌上的報紙。
「真是得不到教訓的家夥。你給我適可而止,不要再亂想了!」
愛達一邊說著,一邊用實體化的手指用力彈了杜德裏的額頭。
海倫在博物館裏漫無目的地走著。
她原本就是個好學的孩子。雖然也讀過老家圖書室裏的書,但卻被父親和保姆說「女生就算學識淵博,結果也隻是嫁不出去而已」,然後把書全收走了。在女子學校學的東西都沒什麼幫助,現在海倫所擁有的知識是她趁著空閑時間閱讀,以及來到倫敦後學習得來的。
這麼說來,積極給予她這個機會的也是卡特萊德。不過海倫搖了搖頭,揮去腦中的這個念頭,她望著眼前的大理石雕像。
經過雕像群,踏進房間裏麵。她並不清楚收藏在玻璃櫃中的展示品有著怎麼樣的曆史,但光看這些鮮豔的色彩就讓人覺得大飽眼福了。
這問博物館裏雖然收藏了各式各樣的東西,但描寫神或神話的收藏品特別的多。讓人們為了舉行祭祀而聚集在一起的最大動機,果然還是對神明的崇敬吧。老實說,那種心境是海倫所無法理解的。但單就藝術品而言,這些收藏確實是有價值的,所以她用不可不看的心情,快速地瀏覽過這些展示品。
「唔……」
突然問,海倫回過頭。她感覺有人注視著自己,心想是不是有認識的人在這裏,然而卻並非如此。目前在這問展覽室中隻有海倫和另外幾個人而已。那道視線是從不可能有人的天花板投過來——
她順著過去的經驗將視線往上栘,映入眼中的是大得近乎奢侈的寬廣空間。在玻璃櫃之上,直到高高的大花板之間,確實有某種物體存在。
海倫停下了腳步。那是人嗎?從外型很難確定。存在戚稀薄、像是由霧所形成的男子人影搖曳地俯視著海倫。在她呆呆地持續望著的時候,那道人影緩緩地變成透明,最後完全融入周遭的景物之中。
「那是……什麼?」
她想起了從前在夢中看到的那匹黑馬。那是不可能存在的東西。不可能看到的東西。但為什麼自己現在又看到了呢?
「——惡魔。」
這個詞彙脫口而出。無意問說出口後,她驚訝地搗住自己的嘴。可是,在安靜的室內,她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漸漸加快。
惡魔。照理說那是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以前雖然寫了很多關於惡魔的報導,但都是為了指出聖經的奇怪之處以及彈劾卡特萊德,海倫本身並不相信所謂惡魔的詛咒之類的事情。相反的,她總覺得對不存在的東西威到恐懼害怕、慌慌張張的讀者們很好笑。
照理說應該是那樣的。可是現在自己看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那可正是除了惡魔之外,想不到其他說明了不是嗎?
「這太愚蠢了。」
即使這麼自言自語著,海倫卻已經不能在頭頂上看見任何東西。
「什麼惡魔……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麵前。」
她不記得自己有崇拜過惡魔,說起來她忙得連教會都很少踏進去。
在呆立著的時候,她又想起了自己所寫的文章——沉迷於惡魔聖經的男人被殺害了。
她仍然如此貶抑著死亡的卡特萊德。然而與『惡魔聖經』有關的並不止卡特萊德。雖然偽造那聖經的是卡特萊德,不過把它拿到博物館還繼續當成報導書寫的,是海倫。
自己不也正是處於沉迷於那本聖經中之『惡魔』的位置上嗎?
「……不會吧。」
她忍不住低語後苦笑。那次格萊斯頓襲擊未遂事件,已經證明了聖經上出現惡魔字眼隻不過是偶然而已。所有一切都是在現實中發生的事,其中並沒有不明存在物體所能夠介入的餘地。
可是,卡特萊德最後卻迎向了那樣的末路。很難保證和他有關連的自己,不會碰上同樣的遭遇——不對,其實已經碰上了。那次在米爾班克襲擊格萊斯頓時,不知足誰喊出了她真正的名字。在那之後由於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怪事,所以她也漸漸放鬆了警戒心。
要是引發災難就被稱為惡魔的話,那麼她說不定早就被惡魔迷惑了。現在,也隻不過是加上致命一擊而已。不過,惡魔是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的吧。總有一天,會將自己導向毀滅一途。
那會是什麼時候呢?明天嗎?十年後嗎?直到那天為止,自己得一直過著膽顫心驚的生活嗎?有沒有能從這個惡魔手中逃離的方法呢……
「這種事……」
心跳愈來愈快,她的背上冒出了冷汗。不會有這種事的,海倫像是鼓勵自己般低語著,就在這個時候
「海倫小姐?」
從背後傳來呼喚的聲音。海倫雖然嚇了一跳,但卻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轉過身去。
頭頂上有著比誰都強烈的惡魔氣息的男人,杜德裏?萊納斯正站在那裏。
杜德裏出聲之後,海倫便轉身過來。雖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她似乎多少有些吃驚,臉色不知為何亦有點陰沉。
「你好!我合點事情想和你談談,不曉得方便嗎?館長也一起。」
「好的。」
海倫沉穩地微笑著。那是和平常一樣的圓滑笑容。
兩人在館內走著,進入最近才知道能進入的辦公區的門,也已經適應總是亂七八糟堆放著雜物的通道,雖然海倫還是東張西望地看著四周。
杜德裏不發二曰地走著。雖然察覺到背後的海倫似乎有話要說,他卻刻意加以忽略。杜德裏思考著昨天的對話。
『說不定,如果你就可能知道不是嗎?』
昨天,杜德裏這麼問著愛達。但愛達隻是歎了口氣,飄浮著翻身離開了他的視線。紅色的布晃過他的眼角。
『我確實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答案。不過我並不打算這麼做。』
她這麼說著,愛達不戚興趣時的習慣又出現了,她用手指卷起自己的一束頭發玩了起來。
『為什麼……』
『因為那不是我的責任啊。』
她朝杜德裏瞥了一眼。正當杜德裏考慮著該如何回答的時候——
『以前你曾經說過。要是隻在自己需要的時候才向神祈求奇跡的話,那根本不是信仰。你現在不就正在做同樣的事嗎?』
杜德裏瞬間啞口無言。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類做不到的事。在那種時候,我會借出我僅有的力量。但這次的事情是靠你自己的力量就能解決的,而且你也該那樣做。所以一切就交給你了。』
杜德裏察覺到自己隻不過是想用更輕鬆的方式來獲得答案後,喪氣的垂下肩膀。那時候,愛達緩緩地從空中降下來,很難得地麵對著他,笑著對他說道:
『神願意出借力量的對象,是那種會盡己所能、做出最大努力的人哦。』
因為這句話,杜德裏才會來到海倫麵前並開口叫住她。
兩人走著走著,很快就到了通道的盡頭,在那裏掛有寫著『館長室』的金屬牌子。可是,敲了門之後卻沒人應門。
「不在嗎?」
正這麼說著的時候,門從裏麵自己打開廠。杜德裏嚇得往後跳,帕尼茲探出了頭。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整理文件,手裏還拿著一支筆。
「哎呀,怎麼了嗎?」
「沒什麼,隻是有點事要跟您商量而已。如果您很忙的話,我改天再過來。」
「不會,沒關係。我這邊也是持續做著無聊的工作,正覺得很煩躁呢。」
帕尼茲向後退,招待杜德裏和海倫進入了房內。辦公桌上確實堆積了如山的文件,然後在那之中……
「……咦?這個不就是那本聖經嗎?」
杜德裏看到了那眼熟的深紫色皮革裝訂本。對啊,帕尼茲微微地點了頭。
「從警察那收到了提為證物的要求。說聖經是卡特萊德命案相關的重要證物。」
在提到卡特萊德這個名字的瞬間,他知道海倫明顯地栘開了眼神。這和她平常的反應完全不同,她的眼睛看向地麵。確認這點後,杜德裏知道自己的背後開始冒出冷汗。可能的話,他並不想迎接這樣的結局。
「那麼,你要找我談的是什麼?」
「不,真要說起來的話,是有事想和海倫小姐談……隻是希望館長也在場。」
杜德裏露出曖昧的笑容,在客用沙發上坐了下來。原本皮膚就很白皙的海倫臉色愈來愈蒼白,臉頰也失去血色。帕尼茲雖然皺起眉,卻無言的催促著兩人先開口。
「海倫小姐,在參加晚宴那個晚上……一
在杜德裏開口的時候,房門再次傳來敲門聲。帕尼茲起身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名年輕的館員。
「館長,打擾一下……」
館員悄聲告訴了帕尼茲某件事。聽完之後,帕尼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杜德裏先生、艾薇絲小姐,我臨時有點急事得趕過去處理,請你們在這邊梢候。我不見得能馬上回來,如果兩位想回去的話,隻要留下一張便條就可以下。一
帕尼茲迅速的作出指示後,便和館員一起離開了。被留下的兩人對看了一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杜德裏膽怯地環顧四周。有帕尼茲在的話,至少還能幫忙壯壯膽,但這種天真的想法如今是派不上用場了。交給你了,他的腦中突然閃過愛達的那句話。
「那麼,要談的事情是什麼?」
「呃……那個,在米爾班克的事件時,有個誘導著襲擊行動的男人l你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嗎?」
「我不清楚。就算我認為肯定是卡特萊德先生指使的,不過在卡特萊德先生已死的現在,要想追查就很困難了。雖然警方似乎還在追查的樣子。」
海倫微微歎了口氣,然後認真地盯著杜德裏說:
「……你剛剛想說的應該不是這件事吧?剛才我聽到你說晚上什麼的,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打算先從簡單的話題切人,但似乎一下就被識破了。杜德裏不由得感到丟臉,便直接切入主題。
「我想問的是,在格萊斯頓先生舉行晚宴的那一晚,你曾經避開人們的視線,然後暫時離開過會場吧?你那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海倫沉默不語,再度栘開眼神。杜德裏想說的是什麼事,聰明的她應該立刻就了解才對。然而她隻是露出無法形容的苦笑,轉身麵對杜德裏。
「女人有很多的秘密,紳士可是不能追問的哦。」
杜德裏出師不利地被海倫澆了盆冷水。他懷疑海倫是犯人之後,煩惱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詢問,結果卻被四兩撥千金地轉移話題,讓他不禁火大了起來。
「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我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你應該也有注意到,從很多方麵考量那都是不可能的。你啊,不知道女性的禮服有多難穿脫吧?那是就算穿上大衣也不可能掩飾住的。」
再怎麼說海倫都是撰寫報導的人,所以對命案的詳細過程似乎也很了解。因此能確切地推測出杜德裏的想法。
「除此之外,雖說湊巧注意到我離席的似乎隻有你,但也很難保證是這樣。要是被大家懷疑的話,我也無法做出不在場證明。」
海倫聳了聳肩。
「也就是說,你的推論太過勉強了點。如果是我的話,才不會做這種危險的嚐試,會采取更加確實的手段。」
海倫無聲地笑著。總算恢複她一貫的危險笑容。
杜德裏陷入沉默。真是的,海倫說的確實沒錯。如果她所說的話句句屬實,對自己而言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他還是有不了解的地方。海倫還是沒說明離席的原因,而且更重要的是剛才那陰沉的表情。
海倫突然站了起來,走近帕尼茲的桌子。她靜靜撫摸著隨意放在那上麵的、那本排版錯誤聖經的深紫色封皮,她的表情再度陰沉了起來。
「連正確辭彙都沒有的聖經,就算擁有這個也沒有用呢。」
她低喃著這樣的話語,給人一種想放手卻又放不了手的印象。
「這樣的話……」
果然海倫還是隱藏著些什麼吧。正當杜德裏要再度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聽見外頭傳來匆促的腳步聲。似乎有好幾個館員從走廊上跑過去的樣子。仔細聽的話,還會聽見像是「快點!」這種迫在眉睫的催促聲。
「怎麼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職業的關係,海倫對氣氛的變化相當敏戚,她迅速拾起眼來。在瞬間恢複了平常的記者姿態,快速地走向門邊。
「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我去看一下。」
「請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他慌張地尾隨在海倫身後。確實發生了不小的騷動,似乎是在展覽室那邊的樣子。這麼說來,從前也有過這樣的事情。他記得那時排版錯誤聖經的真相尚未明朗,有個思想激進的人跑來鬧場。
「…………!」
杜德裏他們總算從辦公區跑出來,並了解到這次是上回事件的再現。不對,是比上次更為嚴重。
首先是焦味刺激著嗅覺。事件似乎是發生在主館的出入U,也就是那些希臘的柱子附近,能聽見從那裏傳來哀叫聲和怒吼。參觀群眾邊尖叫邊逃往館內深處,和他們擦身而過,杜德裏和海倫急忙奔向出人口。
「什麼……」
靠近以後他們聽見了大聲的咆哮——那是男人的怒吼聲,以及館員們要壓製住他的喊叫聲。這情況也和上次相同,可是之前那次很輕易的便壓製住了對方,為什麼這次這麼費力呢?
好不容易總算抵達了現場,他從慌亂的人群中擠到前方。在鬧事者的附近,館員們正打算分頭抓住他。但不管怎樣就是無法靠近,館員們遠遠圍著他,小心翼翼地觀察情況。
鬧事者正用力來回揮舞著的刀子,從杜德裏的位置也看得見。因此眾人無法輕易接近他,除了從遠處牽製以外別無他法。
「喂,警察還沒到嗎!」
「可惡,警衛室沒有配置槍支嗎——」
甚至還連聽見這樣的對話。要是擅長格鬥的人,即使身處這種緊急狀態,也應該能輕易製伏對方吧,但要求從事研究工作的館員們做到那種程度是不可能的。
杜德裏往頭頂上瞄了一眼,愛達和往常一樣飄浮在那裏。要是你的話應該能……想到一半,杜德裏又陷入沉默。之前才被說過『別隻在自己需要的時候才向神祈求奇跡』而已。這次也應該是人類可以自行解決的事件。
這時海倫也追上來了,她邊大口喘著氣邊問道:
「情況怎樣?」
「看來對方好像是拿著刀子,很難被壓製住的樣子。」
他邊說邊打量起該名鬧事者的長相。長滿胡渣的臉、瘦弱的體格、又皺又破的衣服。他們當然不可能不記得,這是之前那個來大鬧過的男人。印象中上次他被嚴重警告後便被釋放了,這次竟然又來鬧了嗎?他記得對方的名字應該是叫凡克斯。
地板上滴下廠鮮紅色的液體,他看見壓著手臂的館員被同事們扶了回去。大概是打算壓製對方時反被刀子弄傷了吧。在那個瘦弱的身體裏,到底是哪裏蘊藏了那樣的力量呢?打算從背後抓住他手臂的館員反而被甩飛出去摔到地板上。
凡克斯大聲吼叫著,聽起來隻是無意義的咆哮。而且那雙血紅的雙眼應該看不到任何人吧。這個男人並不是針對個人抱持著敵意,也不是針對聖經,應該是針對這個空間,甚至是針對整個世界。
接著,他們也明白焦味的來源了。在門柱的附近,以及出入口附近的展覽室的幾個地方都發生了小規模的火災。在這棟有著石材地板且沒有可燃物的建築物中之所以會起火,似乎是因為凡克斯灑了汽油之後點了火。
館員們拚了命地滅火,但火苗尚未完全撲滅。雖然隻要等汽油燒盡火就會熄滅了,但就那樣放任它去燒也不行。要是能馬上采取應對措施的話,火勢或許不會擴大,可是眼前突然發生的火災讓參觀者陷入一片混亂,光會擠來擠去亂成一團,卻沒有一個人想到要滅火。等到館員們發現騷動趕來時,火勢已經開始擴大了,然後又為了準備消防設備花了很多時間。
在附近,雖然忙得眼花撩亂的館員們跑來跑去,但最大的問題似乎出在嘈雜喧鬧的參觀者身上。由於火災是發生在出人口附近,有的人該逃卻不肯逃走,甚王還留下來看熱鬧,造成現場的人群擠成一團。可動員的館員數量原本就不多,他們得邊讓無關的人後退邊滅火,又要抓犯人,工作當然就更艱難了。說不定,杜德裏他們也被算在那堆群亂的人們之中。
他心想,至少要救展示品,但火勢尚未延燒到陳列的展示品上。這問館中的展示品每一樣都是貴重物品,那些東西要是被損傷、燒毀的話,館長帕尼茲是脫不了責任的。不對,帕尼茲不會在意自己的職位,但賭上這問享譽世界的博物館的名聲,是不能失去這些無法再次人手的物品吧。
杜德裏緊咬牙根,想著白己也應該做點什麼——雖然他這麼想,卻不知該如何行動。如果自己在高中時練好橄欖球的話,就能用*正麵擒抱的姿勢壓製住凡克斯了吧?(譯注:擒抱【Tackle】,指橄欖球比賽中,防守者利用飛撲並透過肩膀頂撞進攻者的大腿,並用手臂抱住其大腿使其倒地無法前進,是阻止進攻的一種正當防守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