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飲此杯笑蒼天(2 / 3)

被他縮手躲開,隨即感到手掌炙熱難當,再抓下去便正好抓到火上,且對手靠著火把長度,攻不到他身體,於是轉攻為守,閃身躲避,凝神看敵人出招,以待時機。又過得十餘招,呂恪已被逼到牆邊,仍是將蒙漢擋在身後,隻是再也無法後躍,忽覺腰間一熱,身上袍子燃燒起來,火勢一點點蔓延開,他想要除去袍子,但臨陣對敵哪還容你脫衣解袍,心想隻有先將對手逼退,見火把當頭砍來,正要俯身讓開,心中暗叫不好,自己一讓便打到蒙漢身上了,隻得矮身往那蠻漢胸口撞去,這樣後背就必要挨他一棍,本想撞上之時出掌擊他,但後背吃疼使不上力來,好在被自己卸去不少勁力,才未受內傷。他武功實高於那蠻漢,隻是被占了兵器之利,還要確保蒙漢安全,才被逼得無從下手,即便如此,這一撞還是將敵人逼退不少,隨即甩掉袍子,將火踏滅。那蠻漢不等他喘氣,雙足剛一站定便即撲上來,要將呂恪逼回牆邊。呂恪無奈,隻得凝神應戰,驀地心念一動,伸腳踢起袍子,一手抓住,竟是要用袍子對敵。那蠻漢使出一招“太息掩涕”,這招是從文人屈原所作《離騷》中演化而來,三刀分劈敵人左肩、胸膛、右肩,皆有捶胸撫膺之態,似泄心中不平之憤。呂恪橫抓衣袍,將劈來三棍一一格開,隨即右手平出,將袍子刺了出去,袍子本是柔軟之物,但他內力透處,倒像拿的也是長棒一般,使起來虎虎生風。兩人又鬥得數十招,呂恪此時手中多了“武器”,且比火把還長了半截,隻是不與火把著燃處相碰,正是一寸長一寸強的道理,形勢已是於他有利,頓時將蠻漢逼得不住後退,心想不出十招便能將他製服。那蠻漢本以為勝券在握,此刻反而被逼得狼狽不堪,心中大急,高舉火棒猛砍過去,這下他卻是犯了武學大忌,胸口門戶大開。呂恪見有隙可乘,衣袍揮出直擊對手胸口,隨即左手探出,拿住火把用力外奪,這兩下幹淨利落,正中蠻漢胸膛,將他擊退丈許,一跤坐倒在地。呂恪扔下袍子,越近點他穴道,忽聽得蒙漢大叫:“放開我,放開我。”呂恪大驚,急忙轉身,卻見蒙漢被那高個子舉過頭頂,作勢要摔將下來。高手與人過招之時,自當將鬥場內外情形盡收耳目,但房間忽明忽暗,且蒙漢離自己逐漸遠了,才讓他奸計得逞。呂恪指著高個子罵道:“卑鄙小人,有種來過幾招”那高個子獰笑道:“我們三人合力也未必鬥得過你,不過現在你隻要動得一動,這小子就算不死也要成廢人。”呂恪心下著急,生怕他當真摔下來,隻好不動,暗思應對之策。高個子知他絕不肯輕易就縛,道:“嘿嘿,你莫想用他二人來要挾我,老子隻顧自己當官發財,卻顧不得別人死活,你殺了他們倒好。”呂恪萬想不到他竟如此狠毒,如此一來更無對策了。那倒地蠻漢謔的站起,怒道:“等我把這狗官綁了,再來收拾你。”說完就跑了出去,進來時手裏已多了一根麻繩。呂恪見他自行打結,尋思:“若被他綁了便萬難逃脫了。”正自焦急,忽聽得一聲慘叫。眾人吃驚,齊向高個子看去,隻見他橫躺在地,周圍流了一大灘血,蒙漢摔在他身上。呂恪慌忙奔近,將蒙漢抱起,察看他是否受傷,見他無恙這才放下心來,再看那高個子時,隻見他脖子上插了把匕首,兩眼白翻,竟是死了。那匕首正是卜夫人自殺用的那柄,蒙漢被他舉在手裏,奮力掙紮想要解脫,但高個子力氣極大,哪容他掙脫。蒙漢著慌,伸拳錘他臂膀,錘得幾下,突覺袖中有東西滑到手邊,拿出一看,竟是一把匕首,他不知呂恪於他暈睡時放入他袖中,當下不假思索,拔出用力刺去,正好插中高個子頸項。那張矮子見狀,嚇得啞著聲音喊道:“殺人了,殺人了。”倒似要哭出來一般,爬起來踉踉蹌蹌跑了出去。呂恪隻道那蠻漢也要逃走,卻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反而昂首道:“我打不過你,你愛怎地便怎地。”呂恪見他一副全然不懼的樣子,倒也意外,走過去要點他“環跳”,見他仍是不動,於是伸指戳去,使他動彈不得。隨即去拔出高個子頸上的匕首,將火把交到蒙漢手裏,道:“他被點了穴道,不打緊,你在這等著,我去去就來。”不等蒙漢答應,便奔了出去。蒙漢見那蠻漢站著一動不動,似根木頭一般,瞧著有趣,拿火把在他麵前一晃,見他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著自己,心想何必與他較勁,轉過身去。這一轉身,立即後悔,見那高個子翻著白眼死死盯著自己,看得心裏發毛,隻好轉向牆壁。房內一片寂靜,人影幢幢,隻有火把時時發出啪啪聲,靜得片刻,那蠻漢突然驚叫:“啊!馬…馬大,你的鬼魂來報仇嗎?可…可不是我殺了你,你別咬我。”最後又一聲慘叫,便沒聲音了。蒙漢聽他語氣顫抖,倒信了七八分,越想越怕,但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見那蠻漢也是翻著白眼,舌頭長伸。他再也不敢呆下去,一發喊朝門口衝去,剛踏過門檻,一頭撞在“鬼魂”懷裏,坐到在地,這一驚嚇更是不小,緩緩抬頭看去,卻是呂恪。蒙漢見他身上、手上沾滿了鮮血,隻道受了傷,急忙起身去扶他,呂恪笑道:“我沒事,這是那矮子的血。”蒙漢放下心來,恐懼之心也退去大半,低聲道:“叔叔,有鬼,那人被鬼咬死了。”話剛說完,聽得房內笑聲大作,隨即明白被人愚弄。二人走進房間,在幾案前坐下,喝起雞湯來。呂恪問那蠻漢道:“你叫什麼?你使得是荊人屈氏刀法,想必是舊荊人吧?”(注:秦始皇之父名子楚,秦時避諱,將“楚”改為“荊”)蠻漢見他如審問犯人,怒道:“要殺便殺,廢話什麼。”呂恪敬他是條不怕死的漢子,起身走到他跟前,解開了穴道。這時那老婦拘僂著身子走到門外,她早已聽得房內吵鬧,隻是行動慢了,是以這時才來。老婦站門外叫道:“屈豹,你莫又惹事。”那蠻漢果然是楚地人,更是姓屈。屈豹怕她進門來見到屍體,忙道:“不會啦,莫多嘴,快回去睡。”老婦答應了,拖著腳步回房去了。屈豹待老婦走遠,走到呂恪麵前,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呂、蒙二人大是不解,他先前寧死不願受辱,何以這時竟會屈膝求饒。“屈某從未求過人,你要殺我,我一聲也不吭,但求你放過我母親,她年紀大了,自然不能去報官。”他語氣誠懇,胸脯挺直。呂恪心想:“原來這老婦是你母親,卻不見你對母親有絲毫敬意,是想借此理由讓我放了你。”正色道:“你隻道人人與你一般,輕易便要害人,你們為了權位錢財不顧他人死活,殺了也不冤。我卻殺你母親做甚?”屈豹滿麵通紅,雙拳緊握,胸膛肌肉虯結,恨恨地道:“姓屈的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還不至於是這種卑鄙小人,沒錯,我是楚人。”他才不管什麼忌諱,頓了頓,“那始皇帝滅六國,楚國亡得最冤,楚人無不恨秦王入骨,確又敢恨不敢言。我屈姓是楚國大姓,自是誌在複仇,因此選一名誌士刺殺皇帝。六年前我帶著老母到這鹹陽城,等待機會刺殺皇帝,我隻道他出巡回來要經過這裏,想不到死在路上了。聽說抓了你們二人便能進宮,心想殺幾個秦狗官也是不錯的。現下大義不成,還落得個不孝的罵名,我怕母親受連坐之罪,到這裏後將她作仆人一般。反正便要死了,說與你聽也不打緊。”說到後來,咬牙切齒,目眥欲裂,竟是悲恨交加。呂恪心想憑你這功夫要刺殺皇帝,隻怕千難萬難。見他大義凜然,起身將他扶起,道:“想不到你果然是條漢子,殺好漢可不是呂某所為。”他自己身為秦將,雖從此於秦絕無好感,但也不便讚屈豹行徑。屈豹見不殺自己,大為意外,躬身道:“大恩不言謝,日後必當圖報。”當下三人將兩具屍體埋了,又用土把血跡掩了,忙了好一陣子才忙完。呂恪向屈複要了身布衣,將自己袍子割去一截,給蒙漢穿了倒也合身,又把匕首交與他,吩咐他不可隨意拿出來。要知秦時百姓是不能攜帶兵器的,連家中也不得藏匿。兩人早已疲累,一合眼便沉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