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一切都結束了。

感謝師父的真心諒解,縱然蛇塚淩皓不願認歸宗,他仍然願意還她自由。她賀青隻是蛇塚家收容的孤雛,不再是替代蛇塚淩的影子千金,她終於可以做自己。

托成田浩二幫忙,賀青終於追尋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身世,她心滿意足地將它藏在底下,再也不提起,至少明白自己並不是孤孤單單地降臨人間,至少有人知道生她那人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這就夠了,她們兩人從此不會再有交集。

她叫賀青,一個真真實實的個體,一個自由的生命,可以用真切的身份與形體匹配同等的愛。

她在等,等愛降臨。

“小姐,這是老爺要是拿來給你補身子的,還有這個,大少爺交代一定要送過來。小姐,你看看還缺些什麼?”成田浩二語氣恭敬的問。

一間小小的房子裏,堆滿各式各樣蛇塚家為她添置的日常用品,大至家具,小至柴米油鹽,以及許許多多的補品。

“成田先生,替我轉達師父跟大少爺,謝謝他們。不過麻煩你,還是把這些都載回去吧。”賀青無奈地望著窗外兩部貨車上尚未卸盡的箱子,頭開始痛了起來。

她搬出物影流居定居北海道,就是想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不再依靠蛇塚家的任何支援。

“這麼巴不得與我們撇清關係嗎!丫頭。”蛇塚正和在蛇塚冥煌的陪同下,出現在狹窄的房子內。

“師父!大哥!”賀青訝異的看著兩人。

“就這麼點大的房子,還是在荒郊野外,怎麼能住人?走,跟師父回去,不住物影流居,那來暮蓉坊陪我也成。”體態依舊雄健的蛇塚正和拉了賀青的手就往外走。

“師父?”

“爸!”

蛇塚正和悻悻然的撇嘴瞪眼,這才放開賀青的手。

夏風吹得風鈴發出清脆的智聲,小小的廳室內,四方矮桌上,四個各懷心思的人各占一方。

“丫頭,有空多到我那兒陪陪我。”蛇塚正和眼裏顯視孤獨,瞥了身旁兒子一眼,抱怨道:“這小子成天忙得不見人影,早忘了他還有個老爸。”

“我前天才去看過您。”蛇塚冥煌端著一張沉峻麵容提醒道。

“那天像什麼話!我都還沒審你,你還敢跟我拿喬,我真想把你們這兩個孽子給活活掐死。”蛇塚正和不悅道。

這一說,賀青才看到蛇塚冥煌右下顎居然有塊淺紫色的淤痕,大概是師父賞的吧!師父向來不主張嚴愛的教育,倒是十分相信“鐵的紀律”,大哥從小被體罰慣了,她卻時常看得膽戰心驚。

“我說丫頭,你一個人住我還是放心不下,把留加叫回來伺候你。”蛇塚正和決定的說。

賀青搖搖頭,“留加得照顧紐約的餐館,而且他還得照顧一位小孩,我自己一個人沒問題的。”昨天留加還在電話那頭哇哇大叫,似乎被阿斯克特整得相當淒慘,不過阿福倒是滿意極了有小毛頭的作伴。

“算了算了,反正也待不了多久。這間房子跟咱們家廁所一般大小,台風一來就吹了。”蛇塚正和打量四周的目光極度鄙夷。

聞言,賀青差點忍俊不住,師父還是這麼有精神,講話還是這麼惡毒。

“對了,丫頭,這個你收下。”蛇塚正和自懷裏取出一個織工精致的錦囊。“你師母臨終前要我交給你。”

“給我?”她接過錦囊,素手緩緩解開金絲細繩,輕輕倒出裏頭的東西,然後,她一臉驚訝的看著掌心上的東西。

“走吧,逆子,送我回京都,然後你就可以滾回東京了。”蛇塚正和起身,溫柔地拍撫依然愣坐在榻榻米上的賀青,“丫頭,我回京都羅。”

賀青回過,“嗯,師父慢走。”

“有事記得找我。”蛇塚冥煌回頭叮嚀一句。

“嗯,我會的,再見。”

待他們走後,賀青仍望著那對青、藍色的鑲金戒指發愣。在陽光照射下,青藍兩色互相輝映,華彩色光極為炫目。

為何獨獨相中這幢空屋充當棲身之地?

因為它近海,隻要走上十步路,淺崖下便是廣闊的大海。夜晚時,隻要她仰頭觀看,夜幕中蜿蜒的銀河好不壯觀,星海連成一色之景,不再隻是夢境,它真實存在,就呈現在她跟前。

賀青曲膝坐在淺崖上,手上拎著一瓶海尼根舉酒敬星月。

“謝謝你們,救了我。”她高高地舉起酒瓶,輕輕低語,

“我的願望實現了。”星河點點,仿若讚許著她的謝辭。

“還差一個。”她突然想起某事,“你們還在看著我嗎?那麼,就請你們再允諾我最後一次。”

她話聲方落,頭頂上的那片天突然被一道暗影遮掩,一雙似大海般的藍眸比天際繁星更熠動閃爍的出現在她跟前。

“這麼靈驗。”賀青訥訥地低喃,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

“你又想輕薄生命。”銀狐漂亮的薄唇合著,淩銳的視線逼近她,兩人一坐一站的望著彼此。

“不,從今以後,我會熱愛生命。”賀青再也忍不住地笑開懷。銀狐來了,他真的來了,她終於等到他了。

銀狐看癡了笑顏,心痕得到高度的撫慰,慢慢愈合。

“難得看你笑得真實,不再像輕煙般易逝。”她的歡欣,是因為他的出現?

“我現在是全宇宙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何以見得?”他奪走她的酒瓶,落坐到她身旁,仰頭暢飲,夏夜南風自海麵次向陸地,吹亂了他的黑發,幾乎遮住他一張冷白俊容。

好想念這張冷沉的麵容,好想念他孤僻冷凝的氣息,好想窩在他的氣息內靜默的休憩。

“我一直在等你。”這一個月來,他想透徹了嗎?要她的理由。

“你也隻能等我。”銀狐意興闌珊地掃視周圍景物,然後發出嗤笑般的哼聲,又是星河又是海,這女人又在為人浪漫了。“這回許的是什麼願?”

“已經實現啦!”原來他仍記得她曾告訴他的故事。

“咦?”賀青終於察覺了不對勁,“怎麼你也有?”她伸出食指輕柔地撫向銀狐唇角的青紫色淤傷。

“嘖,別碰。”他側開臉,鬱怒之色閃過藍瞳,一堆混帳東西!

短短一個月下來,更加堅定他對“人性”的不恥態度,尼斯堡裏那群混球成天幸災樂禍地拿他當笑話看不打緊,他遠走他鄉圖個清靜總可以,於是他又回到了挪威——他的心靈淨土,左思右想,反複思量,關於那個愛情的答案。愈想胸口愈是緊窒,兩道傷勢不一的心痕又開始作祟似的裂開,流出溫熱的黏稠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