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銀狐又逃開避而不見了。

偌大的房間裏裏,沒有他的氣息與流風,賀青撫著房門,這是他最後一次待過的地方,她努力地感受他的氣息,一顆芳心涼煞了,他又丟下她獨自遠去,再一次拋離了她。

她痛徹心扉地抵著冰冷門板,敏銳地發覺門沒上鎖,大概是瑪莎忘了上密碼鎖。

賀青不假思索地拉開門把,才一踏出房門,便立即感受到一道自然風次拂而來,好舒服。

倚靠著牆走著,風往哪來,她便往哪走,走下階梯後循著風的來處走去。走了好一會兒,她的手碰觸到一道門,門兩旁各有一扇窗,窗戶是開著的,風便是由這兒飄入城樓。

賀青緩緩地摸索出門把的位置,然後打開門鎖、拉開門,沁冷的風與自然的清香撲鼻而來,她毫無目的地的緩步走著,吸嗅著大自然清新的氣息,卻不覺自己已走進一塊人人懼畏的地域。

“我沒看錯吧?”位於尼斯堡主樓的三樓廳室內,一夥人優閑怡然地啜飲下午茶,發出呼聲的是坐在窗邊逗弄兒子的向洛琪。

“她……她……天啊!”捧著掌上型電玩的古月當場從窗台上摔了下來。

“你是見鬼啦!”狂神趕來護駕,摟起古月後不禁叫道;“那個女人不要命了嗎?”

“喂,是我。”薩傑撥通了銀狐隨身的手機,“你人在哪?”這小子一早回堡後便不知躲到哪個角落。

“後園石屋裏。”話筒裏傳來陰側側的回答。

“正好。賀青現在正安適地坐在你的園子內,身邊正巧圍著你那一群大大小小的黑豹,若你有空,不妨出來……”薩傑話尚未說完,電話便已被切。這家夥的禮貌愈來愈差勁,竟然掛他電話。

“他怎麼說?”幻狼望著薩傑不以為然的表情好奇的問。

薩傑悠哉地踱至窗前,“沒說什麼。”說完,抱起他的小凱凱,眺望坐在豹群裏的賀青,噙在嘴邊的笑紋愈揚愈大。

冷風吹,落葉飛,賀青舒服地倚著大樹,閉目養息。

“誰讓你出來的?”

壓抑怒火的走調寒音闖進了她的寧靜世界。

他回來了!“我讓自己出來。”再待在房裏遲早會悶死人。

“若你想到外頭來透透氣,告訴我便成。”言下之意,就是他會很願意提供服務。

“你忙得不見影。”賀青盡量讓口吻聽起來自然平穩些,不見埋怨的意味。

“有我陪著,你也不見得多快樂。”銀狐不悅的咕噥一句。

“我可以照顧自己。”

“是嗎?能將自己照顧到豹群堆裏還渾然不覺,我該欽佩你嗎?”銀狐絲柔的低嘲輕語,讓她的嬌顏升起紅潮。

“這是後園那個住著一群黑豹的後園?”

“你是反應遲鈍還是關傻了?”適才他正在清理黑豹們的石屋,因此所有黑豹全待在園子裏。

“它們沒將我生吞活剝?”賀青驚訝的問。她曾經晃點過那六隻黑豹哪!它們真不記恨?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它們不會攻擊你。”銀狐說著走進寵物們休憩的範圍內,將置身其中的賀青攔腰抱起。

“下回再帶你出來,現在先回房。”他獨裁地決定她的去留,清理完石屋還有麻舍,他忙,卻不願她落單。

“我還想多待一會兒,這裏的空氣很新鮮。”好不容易才出來,她不願這麼快就回房。顯然她的話又令他不爽快了,賀青感應到上方降下一股森慍,凜寒氣流拂向她的發鬢。

“你的嗅覺有問題,若你再仔細一聞,就會發現彌漫著動物排泄物味道的空氣,一點都不新鮮。”莫非她把嗅覺也給悶壞了?

經銀狐這一說,味道真的有些怪怪的。賀青心想。

突然,銀狐的手機又鈴鈴作響,他騰出一隻手接聽,往城樓走去的步伐依舊沉穩。

“是……是我。”話筒傳來歐德誠惶誠恐的支吾聲,顯然撥這通電話絕非他本意。

“我還不缺貨。”說完,銀狐立刻切斷電話。扳倒耶比達的那筆錢足夠老家夥揮霍到死,他竟敢還來煩他。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急如催命索鈴,但他不予理會,任由它響個不停。

“你不接,它會一直響下去。”好吵,賀青不禁微蹙起柳眉。

“讓它響。”隻要他不接,對方自然會放棄。

“可是它震得我頭昏。”她腦子裏淨是手機高頻率的鈴聲在迥蕩著。

銀狐按下通話鈕,怒氣尚未爆出口,對方已先聲奪人。

“死小子,不準再掛我電話!有人要見你,可不可以出來一趟?”歐德的大嗓門連賀青也聽得一清二楚。

“不可以。”銀狐語氣森冷的拒絕。談交易找薩傑,經由薩傑評定交易水準後,再派他出馬,十幾年的老規矩了,怎麼老家夥突然健忘。

“我管你可不可以。日本來了重量級人物,你懶得理會人家,但他們終究還是找上門來,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可惹不起他們,來勢洶洶啊,我說你呀可——”

“一會兒到。”隨即切斷通訊。

銀狐望著懷中一臉茫然的賀青,臉色逐漸冷凝。

即然這女人斷不了恩義,何不由他代勞,他們的未來不再會有任何拖累與幹預了。

◇◇◇◇◇◇

世間少有事物能引發銀狐徹底的痛惡厭憎。

跟前恍如擱置著一麵明鏡,望著鏡中的男人,銀狐終於明白何以每回他立於鏡前,便無端升出一股毀滅衝動的困惑。此刻,他的陰鬱開始漫天升華。

一模一樣的外表下有著迥異的個性,唯一能從外表辨別兩人的僅能靠色澤不同的眼眸。

“我始終很納悶,那個與我是雙生兄弟的人究竟是何模樣。”蛇塚冥煌淡淡的開口。

蛇塚冥煌,一個全身散發著尊傲貴氣的天之驕子,蛇塚家的繼承人。在蛇塚這樣一個顯赫威揚的家族,培育出來的人自是擁有他難掩其身的光華,而銀狐的陰冷沉鬱卻淡釋了那道光華。

“那對兄弟在幹嘛?有必要瞧得這麼仔細嗎?還不都是一個樣,回去照照鏡子不就得了。兩個大塊頭杵在一起,讓人看了就刺眼。”歐德邊向老友成田浩二發牢騷,邊打量仍在瞪著彼此的兄弟。

“不一樣。”成田浩二不以為然的說。歐德人老,眼睛也跟著昏花嗎?誰都瞧出大少爺與二少爺截然不同的氣勢。“大少爺利銳沉穩,二少爺則較陰僻孤絕,兩人同樣傲群出色卻不會是同一類人。”

“這倒是。”歐德撫撐著下巴頻頻點頭,“那小子,成天死冷著一張臉,五歲是那副死樣子,十歲還是那德行,現在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天生的死模樣恐怕是救不回來了。”平白辜負了上帝的一番美意,一張俊臉就這麼被浪費,可惜呀。

“你太失禮了,歐德。”身為蛇塚家的家臣,成田浩二當下萌生出護主的強烈意識。

而在另一邊互相對峙的兄弟……

“別這麼一相情願,你的‘胞弟’永遠不會是我。”銀狐冷然回道。跟前這個男人曾與他在腹中共同度過十個月,他們同型同體直到降臨人間,但是他被選擇送離。

“你在抗議是嗎?向誰抗議?命運!流放你的人!或者……是我!”蛇塚冥煌舉步向前,縮短了兄弟兩人打一照麵便在無形中出現阻隔的鴻溝,唇線揚起一抹有深意卻沒笑意的弧度,“命運真不公平是嗎?我隻早你兩分鍾出現人世,所以你便注定遠離家園,我可悲的小弟,你在怪我,嗯?”他邪諷的話語猶如利刃,刺人銀狐愕然的腦子,劃過他動蕩的心湖。

真有趣,一隻既冷且殘的小豹子,他的弟弟啊!

他和他,兩人的命運決定在兩分鍾之差的時間中,這要怪誰呢?老天愚弄著所有降世靈魂的脆弱人生,隻能感歎蛇塚淩皓也被給擺弄了一道。

“悶著不出聲是什麼意思?說話!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蛇塚冥煌說著伸出厚實的大掌覆住了銀狐柔順的發頂……

而後,兄弟兩人同時僵化。

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竟然碰了他!情緒低劣到無以複加的銀狐立刻轉身走人,片刻也不願多留。今生今世別想他再親自麵見任何蛇塚人,他和賀青從此與蛇塚家無關。

“你又想逃。”背後的喝言喊不住銀狐決絕的腳步。

“你跟賀青真想要背棄蛇塚一輩子,別忘了你們身上的記號。”

銀狐的身影沒入冬陽的耀芒下,緩緩消失在眾人中。

“結果還是一樣,連個屁也沒談成。”歐德撇撇嘴。

“都怪你,小時候沒妥善開導二少爺,還不小心讓他加入M盟那個怪組織當殺手,你這個神父滿身都是罪孽。”成田浩二不悅的數落著,然後轉而詢問年輕的主子,

“少爺,要不先回日本,老爺、夫人以及一幹叔伯們全等你解圍呢!賀青小姐有二少爺照料著,老太爺派來的死士們不足為懼,蛇塚家族的危機才是當務之急啊!”幸好他私逃出境將大少爺找回,否則不知蛇塚家族會亂到什麼地步。

追根究底,蛇塚家的傳族手諭害慘了後代子孫,雙生蛇嗣的詛咒,他要親手打碎。蛇塚冥煌作下決定。

◇◇◇◇◇◇

日本京都

“放過他們吧!這是全新的世代,老祖宗的遺訓不適用在現今,怎麼您還是看不透!”蛇塚冥煌一身黑色和服,捺著性子陪老太爺對弈。

“那是因為你們這些小輩不曾目睹過當年的種種悲劇,可怕啊!手足相殘、泯滅人性,隻要我活著一天就不允許舊事重演。”蛇塚太爺固執的說。

“我和您不同,至少我無法手刃親手足。忘了吧,遠古種種隻是巧合,世上不會有這麼多巧合。”

“你見過淩皓那孩子了,賀青丫頭跟他在一起?”這些不肖子孫總愛瞞著他偷偷摸摸的。

“他們的命運本來就相連。他是不會回來認祖歸宗的,您大可放心,否則他也不會二十幾年來完全對這個家族不聞不問。”蛇塚冥煌收回了幾顆黑棋,發現老太爺正失神的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