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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陌生的聲音在她耳邊急促響著,別墅不會這般熱絡,銀狐不喜歡太亮的地方,這裏卻有著白光投射,還有刺鼻的藥水味。奇怪,他們不是待在銀狐的別墅嗎!
那麼,這又是哪裏?
她好累、好疲倦,像是與千萬人拔河競賽,她想奔往另一片美麗世界,卻被陣陣刺痛拉回原來的黑暗裏。強光?哪來的強光呢?她能感覺到光影晃動,這怎麼可能?
賀青費盡了所有力氣掙脫黑暗,撐開久合酸澀的眼瞼。
首先進入眼瞳裏的是一雙綠色的……眼睛!綠色的眼珠子正瞧著她,接著她往上瞟了一眼,這般輕易的動作,像扯動什麼似的刺痛著,她看見了一頭銀灰色的頭發,雖然有些模糊,但她百分百確定那是頭發沒錯,因為她看見了!
綠眼珠的主人漸漸遠離了她,開始拿起一旁的工具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虛弱的她,光是他手上那個小手電筒,在她雙眼間來回照射著就今她極度不舒服。
對方又開口說話了,但她聽不懂,不過看得出這位白衣老者興高采烈,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白衣老者轉身不曉得做些什麼,她的視線很模糊,咦?又來了兩個身穿綠衣服的女人,其中一個拿了根針狠狠地刺了她一下,還好,像蚊子叮;另一個比較狠,用針刺了她還不放手,居然用奇怪的東西將針固定在她的手腕上,然後一種不知名的液體經由針尖流進她體內,引來她一陣哆嗦。
“恭喜你,你好勇敢。”一個綠衣綠帽的女人俯過身來,在她臉頰邊親了一下。
你是誰?賀青想問問不出口,喉頭似有東西梗住了她,就像四周密密麻麻的機器圍住她一樣。
白衣老者又湊近她身邊,用手指撐開她的眼皮,滴入幾滴冰涼涼的液體,接著,她聽到一陣嗶嗶作響的聲音,很急促,事情好像很糟糕,因為老者的臉垮下來了,一群身著綠衣服的人一齊湧向她。混亂中,她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卻說著她陌生的語言,他好像很急躁……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她不知道,因為四周又暗下來,她又躲回那個黑漆漆的地方,等待光明再現。
“沒事,她隻是太虛弱,肺炎剛好立刻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她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隻是暫時休克,我們會處理。”白衣老者招來一名護士,“你先帶這位先生去休息。”
“跟我保證,她會沒事。”銀狐一把揪住老者的衣襟,咆哮道。
“她會沒事。”老者保證道。
銀狐被拉出了接護病房,隔著一道玻璃窗注視著裏頭一切。
“他究竟要向他保證幾次才會安心?”老者一邊急救,一邊抱怨道。
“的確是有些危險啊,她才剛從挪威醫院治好肺炎,又立刻轉院到我們這邊進行眼角膜手術,挺折騰人的不是嗎?”
“有什麼辦法,眼角膜隻有一副,有十個病患搶著用,雖然是大老板旗下主管先搶購,還是得照排定的時間來。”
一幹醫護人員開始笑鬧、閑話家常,佇立窗邊的銀狐凜寒著一張削瘦麵容,開始計劃該怎麼整治這些庸醫。記得提醒一下幻狼,德國的M盟附屬醫院得多來巡視幾趟,免得這些庸醫們老當家裏沒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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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痛醒她,而不是叫醒她?她又被狠刺了一回。
賀青終於睜開眼睛,正式迎接久違的光明。
綠衣綠帽的護士對她笑了笑,收起針筒退出病房。
觸目所及淨是些不知名的儀器,老是在她耳邊嘩嗶作響的怪東西她也看見了,原來顏色可以這麼美好。
一張熟悉但又陌生的男性麵孔出現在她跟前。
而賀青卻仍在記憶的版圖中搜尋銀狐的麵貌,他看起來好慘,雙眼布滿血絲,原已冷白的府色此時更顯蒼白,在散落黑發的包攏下,本就清峻的輪廓更是消瘦,胡渣大刺刺地盤踞了他有型的下顎……記憶中的俊冷銀狐從沒這般潦倒過。
“你的表情彷佛在告訴我患了不治之症般的愁苦。”她好生心疼地撫著印象中的五官麵容,能看著他、摸著他,真好。
“我昏睡了多久?”她如夢乍醒,卻已恍如隔世。
“久得讓我以為你一輩子再也不想醒來。”他的聲音聽來幹幹澀澀的。
“謝謝你帶我來挪威動眼角膜手術。”天大的喜令她心中漾滿感激與幸福。
“這裏是德國,M盟的附屬醫院。”他的目光深深凝視著她,“我的心髒……好累。”
這種形容詞也隻有他這種缺乏表達能力的男人才說得出口。
“你的模樣好像剛曆劫歸來一樣。”賀青伸出插著針尖的手,輕撫著他柔順的黑發。
“曆劫歸來的人是你。”四隻眼睛近距離地膠著住彼此,再也分不清你我。
“我想再看著你,但……我好累,好想……睡……”說出最後一字,她已再次墜入夢中。
銀狐守在一旁,待她傳出規律的呼吸聲後,他替她拉攏被子,靜悄悄地退出病房。關上病房門的同時,遠處走廊上,等待許久的一行人這才起身,個個麵露凝重之色。
待銀狐一走近,一記雷霆萬釣的拳頭立即又猛又狠地擊上銀狐的俊臉。
他神情自若地拭去嘴邊的血漬,不卑不亢地麵對一群偉岸的男人。“這拳你我算扯平。”森肅的寒音凝凍空氣中的烈怒分子。
“你這算什麼!沒事學人私奔隱居,嚇嚇大夥很過癮嗎!當初我對待古月都沒你對待賀青來得混帳!”說著,狂神另一拳又想朝他揮去。
“夠了,狂。”幻狼及時穩住怒火衝天的火爆男子。“在外人麵前,別鬧出兄弟鬩牆。”但沉著的人不見得就有好脾性,銀狐這小子欠他一拳,先記著,日後再討回來。
“你們不覺得關於‘兄弟’兩字的認知,我才是最清楚的人。”現場就屬蛇塚冥熄最為鬱怒。
“幻狼。”薩傑喚回兩名隱怒的彪猛男子,隻給那對親兄弟一個空間,他們自家的紛亂由他們自行解決,局外人終究是無權插手。
“很遺憾從沒有人教過你逃避不是解決之道,讓我告訴你,你逃得了,因為對於蛇塚你根本無心,賀青卻不行。她得回日本麵對一切,這是她代替蛇塚淩皓立足家族二十六年應負的責任。”蛇塚冥煌抑止住滿腹的狂怒,保持絕佳的好風範,以免失手揍死唯一的親手足。
“她必須跟我回去。”蛇塚冥煌不容他反駁地要人。
“她注定是我的。”銀狐壓根沒有讓賀青回日本的打算,若是可能,他會限製賀青永遠不許再踏上那塊版圖,誰知道這滿懷恩義良知的笨女人回日本後會不會又重蹈複轍?好不容易她終於放棄過去,隨他天涯漂泊,他不容許有人將她帶走。
“除非你心甘情願承認了!蛇塚淩皓,否則賀青不是你的,她是許給蛇塚二少爺,而不是銀狐,你最好認清這點。”蛇塚冥煌舉步越過銀狐,直奔病房。
病房門口處,銀狐以身阻攔,淩厲的目光下波濤洶湧,他的立場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
“你的任性與一意孤行隻會害她懊悔一生。”蛇塚冥煌再次告警,橫過長臂直接探向門把。
銀狐一手擋住對方肩頭,心湖翻滾出激烈的驚慌,他正在失去她嗎?這種若有所失的感覺並不好受。
“給我,把她的一生都給我。”生平第一次,銀狐錯愕的警覺自己飽受威脅。
“要一個女人,必須要得理所當然。”蛇塚冥煌一雙狹長黑眸直直地射入翻剩洶湧的藍瞳中。“她,是你的誰?回答我,給我一個你要她的理由。”
銀狐眼中蒙上一片灰潮,一個簡單的問題幾乎平了兩汛如海的深潭,流動的波光潮水風化成石,回答不出的慌亂令他窒息。
“等你想清楚了,再以一個男人的立場來將她要回,從此,賀青的一生都會是銀狐所擁有。”說完,蛇塚冥煌扭開門把走了進去。
病床上,賀青已睜亮杏眸坐著等候。該來的終究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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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架各標示著鬥大私人航號的噴射客機,兩方勢均力敵的財閥,機身大刺刺地停放在停機坪上。
蛇塚一行人,包括蛇塚冥煌、賀青,以及隨行人員,個個身著黑衣喪服掛孝,在醫院告別後,兩方人馬自行帶開,一對飛雁便被硬生生的分開。
候機室一角的圓桌,坐著三個閑適啜飲的男人。
“我說,自落地玻墒窗俯瞰出去的風景真有這般吸引人?”狂神故作一臉納悶狀,手指勾著杯耳,涼涼地嘲諷在窗前佇立已久的雕像。
幻狼偏過頭隨意瞧了動也不動的人影一眼,聳聳肩灌入一口苦澀的黑咖啡後,才開口說道:“這樣才有美感吧。”
“可憐的家夥,還真讓他動了真情。”說完,薩傑起身來到銀狐身邊,陪他一同目送底下那群正朝客機走去的人影。“他們要回日本了。”
“等他們那架鐵馬起飛後,我們也得飛回紐約了。”狂神走向銀狐另一邊說道。
“咦?你們看。”幻狼的遲疑自銀狐身後傳出,手指著窗外地上的人影。
“喂,死家夥,人家在看你哪!”狂神頂了頂僵成石像的銀狐,比當事者還熱絡急切。
銀狐的眉宇之間擰成解不開的死結,依然沉默不語。
“拜托,既然要站在這裏目送佳人離開,你好歹也揮揮手道別一下,又不會少塊肉。你看,人家在對你笑了。”狂神恨不得將銀狐直接丟出窗外還比較快捷些。
銀狐的藍眸陡地浮現惆悵,但依然保持緘默。
“幻狼,她說了什麼?剛才她的嘴皮真有掀動過,還是我眼花?”狂神欺近落地窗,底下一回黑影已逐一進入機艙。
我等你。她是這麼說的。
難道,他也得嚐嚐五味雜陳的滋味,在沒有答案的情愛裏尋求解答。
我等你……銀狐的心上,出現了第二道心痕,更深、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