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浦讚同道:“是呀,是應該有一個強大統一富有的國家,等待他們去生活。”李繼遷笑道:“是這話。然而入主中原,必須先平定後背。吐蕃回鶻的問題,必須快解決。”
張浦就著盆中的剩水擦臉,笑問:“那麼王爺準備如何平定潘羅支和祿勝他們呢?”
李繼遷歎息一聲道:“雖然潘羅支殺了阿旺,罪該萬死,但咱還想不流血為上策。”
張浦扔下毛巾,在屋子裏踱步,沉吟道:“不戰而屈人之兵,當然是上策。對付祿勝大概可以,隻怕潘羅支不會這麼輕易就範。世傳諸葛為收南蠻之心,曾七擒孟獲。對潘羅支,怕是也得打痛他,打得他數十年內,沒有還手之力,或許才能達到目的。”
李繼遷笑道:“三次交手,他損傷十餘萬人馬,應該無力再戰,相信隻要兵臨城下,他會舉手投降的。”張浦道:“不盡然。這是個賭徒,隻要有一個籌碼,就不會認輸。”
李繼遷笑道:“無論如何,也得出兵。我意即刻出兵,直搗六穀,到時視需要而定,你以為如何?”張浦笑道:“可以。以戰逼和,是大計。視需要而定,是根本方針。”
李繼遷撫掌大笑:“好!就用戰逼和,視需要而定。那麼,咱們後日便出發西征。”
此刻河西走廊,是山青水秀綠茵無邊。進入河西走廊,第一大城鎮是涼州。漢武帝時張騫出使西域後,漢朝便在此置郡,自此掀開河西開發史。三國時為涼州治所。自漢以來,這裏村落遍布,城鎮相望,是天下最富足的地方之一。邊塞詩人岑參有詩曰:“涼州七裏十萬家,胡兒半解彈琵琶。”唐詩人元稹在他的《西涼伎》裏也寫道:“吾聞昔日西涼州,人煙撲地桑柘稠。葡萄酒熟恣行樂,紅豔青旗朱粉樓。”張籍的《涼州詞》更直接描述曰:“邊城暮雨燕飛低,蘆筍初生漸欲齊。無數鈴聲遙過磧,應馱白練到安西。”
河西走廊,古老的絲綢之路,自古以來就是各族人融合雜處的地方。它的風俗習慣,往往既有中原風情,又具西部特色。先說除夕“打醋壇”。每年除夕,河西鄉間有“打醋壇”的有趣習慣。這天,人們事先準備一把鐵勺,一塊扁圓光滑又能放入鐵勺的石頭。等到黃昏降臨,便把石頭放到灶中去燒,約過一個時辰,石頭被燒得通紅。這時侯,在鐵勺中倒上醋,再用鐵鉗把石頭從火中夾出,放入鐵勺中。醋被石頭烙燒,發出噝噝的響聲,冒出一團團熱氣。“打醋壇”的人趕快一手端起鐵勺,一手拿起一個木棒,在房屋、院落的各個角落裏轉來轉去,一邊轉一邊用木棒敲打鐵勺,口中不停地念叨:“打醋壇,打醋壇,妖魔鬼怪出家園”之類的話。據說,“打醋壇”,來年一年吉利。
端陽中秋也別出心裁。節前數日,河西的年輕婦女和姑娘們便為繡荷包忙得不亦樂乎。她們用零碎綢料和彩色絲線繡成各種各樣的荷包。荷包大如手掌,小如指印,上綴明亮的小珠子,吊著五色絲穗,異常別致。荷包裏裝的是當地采到的香茅草。端陽那天,人們喝過雄黃酒,吃過粽子,便帶上荷包,出門采藥。主要采薄荷、艾、蒿等藥。老人說:“雄黃酒,香荷包,蟲蛇蚊蠅不纏身;清晨起,采藥草,五月初五的藥最好。”
中秋節前一日,河西人家家家忙於做月餅。月餅分烙、蒸兩種。河西人特別講究月餅的味、形、色、美。烙餅表麵刻有月形,手巧的還會畫上“嫦娥奔月”、“玉兔搗藥”、“吳剛伐桂”等圖案。蒸餅表麵刻有各式各樣的花紋、圖案,上盤一條小蛇。內層用白麵、紅曲、薑黃、香豆、胡麻,五色相雜,分層製作,叫“千層餅”。還有些小月餅,是故意讓鄰居小孩子偷吃的,據說偷吃了月餅,就能身體健壯,長命百歲。有些不生孩子的婦女,則專門去偷吃別人家桌子上的棗,據說偷到幾個棗子,就能生幾個兒子。
西涼府本為漢唐屬地,居民多為漢人,後來唐朝衰落,這裏被吐蕃搶占。其方圓約二千餘裏,東界原州,南界雪山、吐穀渾、蘭州,西界甘州,北界部落。吐蕃領姑藏,神烏、番禾、昌鬆、嘉麟五縣,戶二萬五千有奇。宋初置府。宋淳化中,殿直丁惟清奉詔往西涼市馬,比至而境大稔,因為所留。至是,土人請立師,宋帝即以惟清知府事。
西涼府地處河西要道,與六穀遙相呼應。欲得河西走廊破六穀,必得先得西涼府。為此,年前,繼遷便命沙忽兒前往西涼府,散布流言:“我與西涼自來無事,向為萬山等族所誘,與之構隙。今六穀眾盛,難以加兵,不複進取。”蕃部信之不疑,放鬆了戒備。
李繼遷率兵出西平府,直奔鹽州。到鹽州後,他調集諸族和各路兵馬,聚會於鹽州城下,聲稱分屯駱駝、車箱峽兩路,準備出兵環慶,向宋朝大舉進攻。這樣一來,西涼府就更放心。聲勢造足,把宋朝和西涼州及潘羅支的目光,都吸引到環慶之後,李繼遷和張浦,率五千輕騎,悄悄地離開鹽州,來到西涼府的邊緣,同駐守在此的破醜重遇貴會合,與城中的沙忽兒取得聯係,約好日期。
於十二月初的一天夜間,他突然兵臨西涼府北門。接應的沙忽兒率人殺散守門軍兵打開城門,李繼遷率兩萬五千鐵騎長驅直入,襲破西涼府,捉住丁惟清殺之,出榜安民,改西涼府為西涼州。李繼遷拿下西涼州,顧不上歇息,立馬分兵五千,交給季臥十三統帥,駐守西涼州。分兵一萬給破醜重遇貴,令其率領這一萬人馬,緩步向西挺進,為進攻回鶻做準備。待他解決潘羅支後,再合兵向回鶻大舉進攻。分布完畢,重遇貴率兵西進。李繼遷率其餘一萬鐵騎,晝伏夜行,在阿旺親族帶領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長驅直入直插六穀,突然殺到潘羅支家門口。
潘羅支做夢也想不到,準備進攻宋朝的李繼遷,會突然出現在他的帳前,快的讓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膽戰心驚的潘羅支,隻好捧著印信圖冊,倉皇率眾出帳跪降。
對於潘羅支請降,李繼遷坦然受之。潘羅支急忙把李繼遷等迎進帳篷,盛情款待。
夜裏,避開吐蕃人,張浦提醒李繼遷道:“王爺,兵務慎重,貴審敵情。潘羅支倔強有年,雖三次大敗。然而,這次並沒有交手,挫其兵鋒,遽而降順,恐其詐也。不若乘其詭謀未集,一戰擒之,諸蕃自伏。若懸軍孤立,主客勢殊,未見其可。”
李繼遷笑逐顏開:“張公,我得涼州,彼勢已促,力屈而降,何詐之有?況殺降不祥,張公勿疑,以阻向化之心。且先返西平,我當撫安餘黨,以免後患。”
張浦思前想後,也看不出什麼破綻,可就是心裏七上八下的放心不下。李繼遷怕他堅持殺潘羅支,堅決催促他先返回西平府。而西平府也確有千頭萬緒的事等著他,便於第二日,泱泱而回。臨走之際,堅持把自己的衛隊,留給李繼遷,並一再叮囑他小心。
張浦走的當天晚上,千玉仁雄悄悄溜進潘羅支的大帳,責問潘羅支:“王爺,你怎麼出爾反爾?先許歸宋,這又降繼遷。你一個女子嫁幾個郎君?也太不象個男子漢了吧?”
潘羅支陰沉著臉道:“刀架到脖子上,性命攸關,你讓咱怎麼辦?逞英雄受死?”
千玉仁雄厲聲道:“大丈夫寧死不屈!你這算什麼?”潘羅支冷笑道:“你既然要寧死不屈,那這幾天你躲藏到哪去了?怎麼不出來找李繼遷拚命?來個寧死不屈!”千玉仁雄赧顏道:“咱不是怕死。咱躲藏起來,是為了留下性命,好殺李繼遷。有什麼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