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了藥子軒,我還是來了。
我到了他們常打架的地方,卻沒有見一個人。我喘著粗氣四處望望,連個燈影都沒有,我就感覺不對了。照理說他們比我早半個多小時,早該來了,怎麼可能還沒到?我趕緊給張爍打電話。電話那頭的盲音讓我覺得時光從未過得如此漫長,如此讓人心跳。
一連打了幾個,張爍都沒接。我心想,這下完了,肯定出事了。我趕快往外走,還沒到出口,張爍的短信就來了:KTV,速來。
頓時就眼前冒星星,奶奶的,換地點了!
攔了輛出租車迅速把自己塞了進去,衝司機喊了一聲:“皇朝KTV!”
一路上,司機師傅絮絮叨叨地說,小姑娘啊,以後別沒事總往那些不正經的地方跑,不安全。況且你還是學生啊,應該以學業為主......要叔叔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天天到處野的玩,你看現在掙不下兩個錢,你可別學叔叔啊......
我哪有時間聽他沒完沒了的教誨,我趕著去救人啊!我甩給他一張青綠色的毛爺爺,沒好氣地說到:“開快點!”
他看了看,歎了口氣,沒接,隻是把油門狠狠地踩了一腳,便不再說什麼了。
車外的霓虹燈閃爍著光芒,叫賣的小販,冒著霧氣的攤位,坐在街尾抽煙的漂亮女孩,一幕幕閃過眼前。似乎人最緊張的的時候,耳邊是最安靜的,眼裏卻是最喧鬧的。我不知道子軒正在承受著什麼,我隻能祈禱,他一切安好。
下了車,我直衝向那間最大的包房。走廊裏,燈光陸離,各種跑調的狼嚎,酒杯碰撞,吆喝喝酒,夾雜著女人放浪的笑聲,侵襲著我的耳膜。我還記得,上次在夜店裏,趙炎的眼神,還有地上的那灘血。
我能感覺到手心在冒汗。可是,子軒還在那裏,我沒資格害怕。
我猛地推開門,藍綠色的燈光籠罩著包房,籠罩著每一個如狼似虎的眼眸。子軒猛地轉過身來。
“落雪?!”
我看著他,頓時感到安然:“你沒事吧?”
子軒快步走來,他高高的身子擋住了包房的燈光,黑黑的影子籠罩著我,低聲說:“你快走,這不關你的事。”
看著他的眼睛,縱使在繚亂的彩光中,依然那麼清澈明亮。我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他也是在乎我的。頓時就忘了那些眼淚,傷痛,恥辱,忘了那一巴掌。
於是,我很俗氣,又很煽情地,像那些爛大街的電視劇裏的女主角一樣說:“我不走。”
我不知道這簡單的三個字會意味著什麼,但我知道,我,林落雪,絕對不會丟下他藥子軒一個人。
“你們鬧夠了沒?”趙炎已經不耐煩了,“藥子軒,你可以啊,要女人來保護。”
趙炎嘲諷地說,他身旁的混子也開始起哄,嘴裏嘻笑著,把子軒推來推去。
子軒把我擋在身後,低著頭不說話,我能感受到,他握著我的手越來越緊,從未有過的緊。會痛,但我從未感到那麼的幸福,真的。那時候,我才感覺到來自另一顆心的溫度。
我終於忍不住了,用力推開那些人,大聲嗬斥道:“你們夠了。”
我走到方桌前,看著趙炎,淡淡地說:“你想怎樣。”
趙炎不說話,也看著我,眼底是失望,也是心疼。我沒有勇氣抬起頭,我無法麵對趙炎。當時要分手的是我,如今縱使受了傷,也還護著藥子軒。今天這局是為我設的。他不想我受半點委屈,同樣的,我也不想藥子軒受半點委屈。
你把他當做至寶,別人卻把他視如稻草,可他還是願意做一顆稻草,那時候的你會怎麼想?是悲痛,還是哀傷。
就這樣僵持了很久,包房裏沒有一個人說話。誰都在等待,等待趙炎的回答。他們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她是趙炎唯一的軟肋。
看著他,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
記得我們剛在一起的那個晚上,他送我回家,一向愛折騰的他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他安靜地低著頭,與我並排走著,踏著焦黃的路燈,我能感受到他的緊張和不安。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喂,你怎麼不說話?”他抬起頭愣愣地看著我,舔了舔嘴唇傻傻地笑了,真好看。
那時的他和平時不一樣,他不是那個心狠手辣的混混頭,他隻是個男孩,一個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會害羞的男孩。於是,我掂起腳,惡作劇似的突然吻在了他微燙的臉頰。我還清晰的記得,他眼底的驚訝與歡喜。這是我第一次吻一個異性,不是藥子軒。不要問我為什麼,很多事情他不需要理由。
現在,他的眼神是冷漠哀傷的,濃濃的眉毛微簇,嘴角抿著,不複當日那個害羞的少年。
“你還是來了。”
“對不起。”
“他哪裏好?值得你為他做這麼多。”
“對不起。”
“我說過不要對我說對不起!”他的語調變得盛怒,連呼吸都急促了。
我還是心虛了,畢竟我隻是玩玩而已。我舔了舔嘴唇,別過頭,不敢再看那張我曾無意吻過的臉。
“放了他吧。”
他繞過方桌走來,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輕地說:“你知道麼,我一直很想你。”
我不說話,就這麼任由他抱著,眼淚順著臉頰,滑倒他帶著煙草味道的襯衫上。
“你放開她!”子軒想上前推開趙炎,卻被身旁的混子扣住了手腕。
趙炎不理會他,抱得更緊了:“落雪,回來吧。好不好?”他說得很輕,最後幾個字好像隻有唇間溫熱的氣流撲在我耳邊。
“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我還能說些什麼,或是做些什麼來彌補我的錯。千言萬語,好像隻剩下一句“對不起”。
他從鼻子裏發出輕蔑的一聲冷笑,坐在沙發上。“叭,叭,叭”隨著清脆的三聲,三瓶啤酒被開啟了,接著是更多的啤酒,從桌子一端開始,滿滿地擺了兩排,將近三十多瓶。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緊張地看著他。
他也並不理會我,自顧自地將整桌的啤酒都開了。整個房間裏響徹著開酒的聲音,我的心也跟著跳動。開完最後瓶,起子從他手中脫落,叮叮當當地從玻璃質的桌麵上滾落。他癱坐到沙發上,翹起腿,看著子軒。
“喝吧,喝了我就放你走。”他仰起臉,笑靨如花。
看著那一桌的啤酒,我知道,他真的要下狠手了,今天是不會放過子軒的。我咬著嘴唇,近乎哀求了:“趙炎......”
他不理會我,歪著頭,玩昧地打量著子軒:“怎麼了,怕了?”,他輕蔑地笑著,語氣忽而轉變為盛怒“早死去了?!”
他身旁的混子也開始嬉笑。
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猛地抓起一瓶,脖子一仰就開喝。
辛辣,嗆口,冰涼,一種名為酒的液體刺激著我的每一個毛孔。我沒喝過酒,也不知道喝了會怎樣,我隻知道,我喝了,子軒就沒事了,而我,也不再欠趙炎什麼了。
子軒嚇壞了,立馬奪過我手中的酒瓶,“你幹什麼?!”
我推開他,伸手又拿了一瓶,喝水般牛因下了這讓人心痛的液體。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這般勇敢,似乎在這段感情裏我一直這樣勇敢。隻是心中積鬱了太多的感情,它們都壓在左邊胸口,太沉,太悶,讓我窒息。我能感到帶著微甜的血腥味從我鼻孔湧出,接著是嘴,我更是無法呼吸......
黑暗,又是無涯的黑暗,包裹著我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