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沉默了一路。
子軒幾次問我怎麼了,我都不答,再往後他也就疲於再問了。我不知道該不該問,或是如何開口。心中鬱積了許多問題,我怕一開口,就是他的沉默。所以,我寧願自己沉默。
回到家中,隻有我媽在。她抱歉地對我說:“小雪,媽媽對不起你,沒有給你好的成長環境。”
這樣的話,她常常說,也常常怪罪自己。錯不在她,可她寧願為他背黑鍋。我擺擺手寒暄了幾句,隨意聊了聊學校的生活,她才舒展了眉。提到一些事,我哈哈地笑了,她也哈哈地笑了。是真的開心嗎?
大概我們都不是吧。
我揣著重重心事,故作開心;她守著漫漫長夜,強顏歡笑。我們為了對方的笑而笑,殊不知,我們都無心再笑。
“媽,我累了,晚安。”
“晚安寶貝。”
我逃離這份逢場作戲,隱入黑暗,一點一點梳理綿密的心事。入了夜,誰會傷心誰知道。多少個輾轉反側,他是你孤單的心事。
好了,不文藝了,該說正事兒了。
依本宮看,那鏈子上十有八九刻的是韓幺。這小妖精身邊站著胡梟,心裏揣著梁溪,還不忘拽著子軒。真不是省油的燈!
胡梟我不敢往下評論,這廝是動真格的了。
梁溪她是徹底沒戲了。她也不看看梁溪是誰對象。是趙熙娜!趙炎那妖孽的親姐姐,溫婉大方人還長得極漂亮。當年梁溪殺過重重包圍,才終於抱得美人歸,怎麼會為她一個小學妹而輕易放棄?況且梁溪身邊的那群妖蛾子,她也殺不過。那天哭的稀裏嘩啦,是被拒了吧?
子軒……藥子軒是我男朋友啊,這小妖精也敢打他的注意?!找死啊!想著,突然感覺一股熱血湧上頭,就想賞她一丈紅。
淡定,淡定……我長籲一口氣,告誡自己這事兒絕對不能衝動。看樣子韓幺對子軒還是蠻重要的,況且他們認識那麼久了,少男少女難免暗生情愫。我要是喜歡子軒,隻有兩個法子:女人要麼忍,要麼狠。這事兒……我得忍!
想著就覺得自己又委屈又窩囊,就想狠狠給自己兩巴掌。可我怎麼說也是藥子軒的正牌女友,她也有胡梟,再怎麼折騰也越不出這個圈兒。恩,對,還是先打探打探敵情為妙。指不定他倆沒那意思呢!或許襄王有情,神女無意。呸,她怎麼能是神女呢!對,襄王有意,**無情!
想著,我就快樂地入睡了。
第二天,誰想到,還沒等我去會會那小妖精,她到自己送上門兒了。
“落雪,你幫我個忙好嗎?”
她遞上一個禮品盒,期待地看著我。我拆開一看,是盤CD,那個重金屬樂隊不怎麼出名,CD發行很少,而且隻有國外有。梁溪一直很喜歡,找不到地方買。這小妮子,也真難為她了。
我端詳著CD問道:“花了不少錢吧?”
“幫我給了梁溪好嗎?”她見我不應,有點著急了。我看著她的眼睛紅紅的,腫得像個桃子,該是哭過了。
我想起子軒頸上的項鏈,戲虐道:“碰了不少釘子吧?!”
她低下頭不說話,我有點動搖了。她是真的很喜歡梁溪啊,就像我喜歡子軒那樣,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我猶豫地說:“你……梁溪有對象了,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吧。”
“我找了很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求了。”她的語調開始顫抖,帶著些哽咽“你就幫我遞給他好嗎?”
她死死地抓得我的手腕生疼,我想掙脫卻掙不開,拉扯間那盤CD滾到了一邊。
我心虛地說:“這麼不懂事,活該梁溪不喜歡你。”她不說話低下頭抽泣。那樣子,我太熟悉了,後來有多少次,她都是這樣沉默的。此時無聲勝有聲,我終究是輸給了她。
子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推開我,狠狠地說:“你幹什麼啊!”
他凶狠的眼神,緊皺的濃眉,不似往日那個太陽般的少年。我第一次見他對誰這麼凶,還是為了韓幺。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絕望,打個比方,就是突然知道了有一天我和韓幺同時掉水裏,他會先救韓幺,無需多想。
我楞楞地站在那裏,看著他幫韓幺撿起CD,安慰她。
韓幺抽泣著哀求道:“落雪,我求你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幫我給了他好嗎?”
那眼神,我見猶憐。
子軒的眼神更是複雜,憤怒,失望,難過……我一看便知,他是真的喜歡她。
他越是心疼她,我就越是火大。看著她的可憐和他的憤怒,我的委屈無處可說,化作無名的業火。
“啪”,隨著清脆的一聲,我的五個指印狠狠地印在了她的臉上。她驚惶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啪”,又是清脆的一聲,這次換我驚惶了。是子軒動的手。
他的耳光,清脆響亮,打在心上。
我詫異地看著他,看著護著她的他,我聽見心底有什麼東西碎了。
所有人都看向我這邊,看我的笑話。那個驕傲的林落雪,那個趾高氣昂,呼風喚雨的林落雪,被最愛的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我聽見他們的笑聲,來自心底,在我的耳邊轟鳴。我推開人群,逃一般地跑向操場,這是我第一次翹課。
我躺在草坪上,左臉還微微發燙,淚水在十一月的尾巴風幹。他為了她打了我,多麼諷刺啊。我重複著,一遍遍碾過心裏的廢墟。原來,我做了這麼多,都是徒勞。
想著他對我的承諾,不由得苦笑了。都是假的吧?
就像我對趙炎的承諾,說說而已。想著,又是一番心酸。現在,我能體會趙炎的感覺了,他表白時的感覺,他在一起時的感覺,他分手時的感覺……我都要一一體會過,像是命中注定,我負了趙炎,上天就派子軒來負我。
子軒,你知道嗎?和你在一起,我的人生就像是坐上了雲霄飛車,一路驚喜,一路失落。
這時候,張爍那胖子來了,八成是知道剛才那事兒了。
他在我身旁坐下愧疚地說:“落雪,我替我兄弟給你道個歉。對不起。”
我不理他,看著天邊雲起雲湧。
他見我不說話,想了想又說:“你也別生氣,他們從小青梅竹馬,有點兒感情也正常。”又連忙伸出手來一本正經地說“但我發誓,藥子軒和我在一起這麼多年,絕對不是那種人!”
我側過臉瞟了他一眼,繼續看天。青梅竹馬,青梅竹馬……去他奶奶的青梅竹馬!這胖子也夠會說話,不說我還不氣,一說我就來氣。我忍……我忍……
他見我有了反應,以為我開竅了,又滿臉堆笑接著說:“落雪,這事兒你可別跟趙哥說,他要是知道就麻煩了。”
趙炎……趙炎……和他在一起我好像從沒受過什麼委屈,捅了什麼簍子都有他兜著。今天有人敢打我一巴掌,明天他整個人就得從小白鼠腫成帝企鵝。現在,我被打了,是我最愛的人,還會有誰護著我?
第十八章醉酒(一)
整整一天,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他也沒在送我回家,心裏又是一陣失落。
第二天一早,我正上課,劉穎趁老師寫板書,鬼鬼祟祟地將頭探過來,神秘地說:“你知道麼嗎?趙炎今天晚上要打架。”
我這邊正鬱悶的呢,那有閑心管這個:“哦,知道了。”
她咂了咂嘴,一臉鄙夷地看著我說:“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呐,好歹他也是你前任啊。”
我看了看她,歎了口氣說:“你想說的不隻是這些吧,快說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