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1 / 3)

至正十六年張士誠割據平江,不久朱元璋便平定了蘇州,登上皇位,定國號“洪武”。而此時的沈萬三已經年過三旬,四年前羅硯織為他誕下一子,取名雋朗。

“朗兒呢?”見羅硯織一人走進大堂,沈萬三問道。

“我讓海棠帶他去花園了,整日捉弄先生,真拿他沒轍。”說到兒子,羅硯織滿臉的幸福。

“都是你把他給慣壞了。”沈萬三說道。

羅硯織才不買他的賬,“也不知道誰每次都帶些稀奇古怪的禮物回來,讓他玩得樂不思蜀。”

見夫妻兩鬥嘴,一邊的談昕終究忍不住笑了出來,沈萬三這才輕咳一聲,回到剛才的話題上:“我剛才還在和談昕商量,看來我們非搬不可了。”

羅硯織沒有出聲,但微蹙起的眉頭表明了她對這裏的不舍。

談昕快人快語:“還不是那個朱元璋,唯恐富室資助元朝造成自己的障礙,不僅定下重賦,還分期分批要富室遷離鄉土,兩個月前爺就接到了上麵的通知。”

“談昕!”沈萬三喝道,“當心隔牆有耳。”

“我才不怕他,也不想想,他今日登帝還不是憑借爺的資助。沒有爺,他早就斷草斷糧,死……”

“談昕!”

見沈萬三變了臉色,談昕這才住口。

羅硯織輕聲道:“憑借你當年和他的關係,我們可否……”

“沒可能。”沈萬三打斷她,他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可皇上已非當日的朱重八,他也怕落下個“功高蓋主”的罪名,為今之計恐怕隻有安身立命,謹遵聖旨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搬?”羅硯織笑著起身,走到他身邊。

“硯織,你……”

“我當然沒異議。”她牽起他的手,“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去哪裏又有何分別?”

沈萬三點點頭,這個時候也隻有她是他最大的安慰。

“我已經差人安排好了,下個月就啟程遷到臨濠,隻是一路舟車勞頓,恐怕要苦了你。”

“我才不是你的拖累,我們當是合家出遊吧。”

兩人四手緊緊交握,對視的眼神中道不盡夫妻間的默契與榮辱與共。

“爹、娘。”一個如白瓷般粉嫩的男童跑了進來,“我剛抓了一隻大蝴蝶呢,你們看看。”

沈萬三見到兒子急忙上前抱在懷裏,“是嗎?來,讓爹看看。”

雋朗伸出右手,緩緩打開掌心,中間果然躺著一隻藍綠相間的蝴蝶。

“又淘氣了,衣服都髒了。”羅硯織笑罵道,伸手想要刮兒子的鼻子,兒子卻先一步躲在沈萬三的懷裏。

“朗兒,你娘不高興了,我們該怎麼辦呀?”

雋朗探出頭,悄悄地打量羅硯織,然後伸出小手,“娘,莫氣莫氣,這隻蝴蝶送給你吧。”

雋朗一伸開手,蝴蝶飛了起來,他急得怪叫,揮手又蹬腿的,讓兩個大人沒辦法隻能隨著他撲東撲西地抓蝶。此情此景讓在一邊的談昕看得好不羨慕,何時他也能找到如花美眷,共享天倫之樂?

幸虧沈萬三考慮周全,大部分財產都已在先前逐步讓鏢局運送到臨濠,管家也帶了一批下人先去臨濠開路,將院落打掃幹淨。這次隨著馬車上路的也就是一些家人和貼身的丫鬟。

從周莊一路前往臨濠,入目的是戰爭硝煙過後的荒涼和民不聊生,因災荒逃難的難民常常圍住馬車進行乞討,有幾次竟然掀開轎簾,將黑乎乎的手探進去亂抓,嚇得雋朗哇哇大叫,摟住羅硯織不敢動彈。

這日,一行人來到柳州,探路的下人早將別苑打掃幹淨,煮了酒菜等他們來到。

“硯織,小心。”沈萬三先將兒子從馬車中抱出,再牽起妻子的手。

“這是怎麼回事?”別苑門口黑壓壓的人頭將羅硯織嚇了一跳,這些難民個個探頭探腦,朝院落裏打量。

“忠伯。”沈萬三喚道。

忠伯回道:“恐是我們的飯菜香將他們引了來,夫人不要驚慌,我這就叫人趕他們走。”

正說著已有下人朝難民呼喝去,羅硯織見有幾個年邁的老者被打倒在地,急忙製止。

“由他們去吧,讓廚房拿點吃的給他們。”

難民們立即呼好,跪在當地千恩萬謝。

羅硯織抱著兒子踏進院落,想了想還是拉住沈萬三的衣袖。

“萬三,我們在柳州的米鋪可否……”

“我知你意思。”沈萬三將雋朗接過,“我明日便讓他們開糧接濟。”

羅硯織展開笑顏,“那我去幫忙。”

“你啊,熱鬧哪能少了你的分。”沈萬三無奈道,“這樣吧,我讓談昕保護你。”

她挽住他的手臂,“如果不放心的話,你也一起來吧?”

“好好好,先吃飯吧,否則不等那些難民餓死,你就不行了。”他寵溺道。

次日,在柳州最熱鬧的街市上,沈萬三的米鋪開糧煮粥接濟難民。不少當地人得到消息後紛紛趕來幫忙,連官府都派了人手,有維持秩序的,有添柴煮粥的,羅硯織則一身粗布衣裳站在粥鍋前為難民們分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