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中國海軍有史以來最悲壯的這一場大戰,長期以來存在著不公正的誤解。這誤解的起因便是來自於上文所提到的那個服務於定遠艦上的英國人泰勒在三十多年後自我粉飾並泄以私憤的不可靠的回憶。
這就是所謂北洋海軍所排“一字長蛇陣”或曰“犄角雁行陣”對付日本聯合艦隊的“魚貫縱陣”的公案。
當時的情況是,日艦12艘,以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4艘快速巡洋艦組成第一遊擊隊為前導,以鬆島、千代田、岩島、橋立、比睿、扶桑6艦組成本隊在後,成魚貫縱陣(單縱陣),以10海裏航速向北洋艦隊航進。海軍少將坪井航三以吉野為旗艦,指揮第一遊擊隊;伊東佑亨以鬆島為旗艦,指揮全艦隊戰鬥;軍令部長樺山資紀乘西京丸觀戰。
這時,丁汝昌以定遠為旗艦,率隊成犄角魚貫陣(雙縱列)前進。當望見日艦成魚貫縱陣逼來,並發現“日本艦隊似乎打算攻擊中國艦隊的正中”模樣時,丁汝昌下令改變陣形,“以鎮遠、定遠兩鐵甲居中,而張左右翼應之,令作犄角雁行陣(通俗說就是一字長蛇陣)”。各艦間隔400米,加快至每小時7海裏的航速向日艦迎進。
北洋艦隊的這一變陣,多年來受到了不公正的批評。
比較克製的說法是認為一字長蛇陣的陣法過於陳舊,不適合當下現代海軍戰術理論的要求,而日本聯合艦隊所采取的單縱列陣式,較之於北洋艦隊所擺陣式更有戰術上的優勢。一些專家認為,日本聯合艦隊采用的縱隊編隊,符合當時世界上最新的海軍作戰理念。
而更為過分的說法則是源於泰勒回憶錄的記述,認為北洋海軍中途變陣,是由於丁汝昌的副手,北洋艦隊的實際技術指揮官劉步蟾的膽怯和自私。
泰勒認為,劉步蟾這樣的隊形,是故意要暴露兩艦戰鬥力低下的弱點,以吸引日本聯合艦隊,借此保護鎮遠、定遠兩大主力艦隻,以及劉步蟾個人的安全。
這樣的說法多年來非常流行。
然而現在,已經到了為蒙冤的北洋艦隊的官兵們平反的時候了。
其實泰勒心理陰暗的這一人身攻擊,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中許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對劉步蟾個人品格的懷疑,那根本就是的無中生有之事。
劉步蟾後來以身殉國,其作戰表現英勇無畏,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以膽怯畏戰來汙蔑劉步蟾,實在是非常卑劣不公之事。
泰勒的回憶錄中,有許多添油加醋,對自己的標榜,其實以泰勒當時服務於北洋艦隊的身份,很多指揮和決策他根本無從參與。
而且另有專家指出,根據後來發現的文件,將縱陣變為橫陣的命令,其實是出自於北洋艦隊提督丁汝昌直接的口令,與劉步蟾並沒有直接關係,所以,泰勒的說法更是毫無依據的信口雌黃。
根據最新專家的研究,丁汝昌所直接下達變陣的命令,其實並不是不通事務、不合時宜,而是都有著其內在的深刻合理性。
後來很多學者對丁汝昌的描述大多認為丁汝昌是外行領導內行,就像泰勒的回憶錄中所寫到的,丁汝昌不過是個傀儡。
事實上,有豐富的作戰經曆,深受李鴻章信任的丁汝昌,雖然他在海軍理論方麵的學養並不如劉步蟾等受過正規訓練者,但率領北洋艦隊十多年,跌打滾爬,耳濡目染,丁汝昌以一字長蛇陣來對付日本聯合艦隊的縱隊,其實是有著對定遠、鎮遠主力艦深刻實際的體驗、體會。
我們前麵說了,定遠、鎮遠兩大主力艦,都訂購很早,其設計上有所缺陷。雖然定遠艦是一龐然大物,排水量高達七千多噸,但由於裝甲厚重,船身設計為短而寬的形狀,所以主要的攻擊性武器是在艦首正麵的四門克虜伯巨炮。
正是因為如此,定遠、鎮遠兩艦要以正麵的姿態迎敵,才可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火力優勢。
其實在此之前,北洋艦隊在訓練中,丁汝昌也曾多次排演這種陣形,其作戰理論的主導思想是發揮兩大主力鐵艦正麵的火力優勢。而因為兩大主力艦艦身兩側的火力並不夠強大,以一字長蛇陣的橫陣迎向敵艦,正可以揚長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