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童?”李鴻章似乎吃了一驚,“這麼氣派!”
“大人,您在京師這麼些年了,恐怕還不知道吧。”小三得意地講述道,“現在,京師最吃香的就是優童,比名伎更高級,翰林學士隻算九等了。達官貴人、豪門公子挾帶一兩名色藝俱佳的優童赴席,吃花酒,一桌花個幾百兩銀子,算平常事。優童之居,恐怕和我們的府第差不多哩。據稱光耀奪日,金磚石壁,美肴珍稀,結翠凝珠,豪華得很。”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李鴻章感慨道。
“大人,”小三臉上有一種詭秘的笑,“您老,要不要一個優童?”
“什麼?”李鴻章從感慨中清醒過來,“混賬東西,我是何人!小心掌你的臭嘴。”
小三吐吐舌頭,不再言語。
轎車來到宮前,內廷官員在門邊恭迎,到得軍機處,隻榮祿一人在。天太熱,那榮祿也是一臉的油汗。
兩人見過禮,李鴻章問:“今日宣得甚急,不知何事?”
榮祿咂了一下嘴,說:“我也不知道,不過剛才聽李總管說,總是為朝鮮和日本的事吧。”
“是這樣。”李鴻章沉吟著,拈著胡須出神,半晌,才說:“這事兒,棘手。我看日本方麵也斷不會有挑起爭端之意。現在國庫空虛,士兵厭戰,真個發生衝突,卻如何是好?”
“老佛爺也是如此考慮的。”榮祿說,“但皇上覺得如果大清撒手不管,太失了麵子。朝中也議論紛紛。”
皇上剛練習“親政”,少年氣盛,血氣方剛,自然是想有一番作為和表現,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但是小皇帝少不更事,並不了解大清的國情和當下世界的格局和形勢。問題壞在那皇上的老師翁同龢,還有那一幫隻會慷慨空談的近臣,成為主戰派的核心力量,盡給小皇帝出餿主意。小皇帝也熱衷於維新,但他關在深宮院牆之內,對維新變法的理解都是膚淺和不切實際。
曾國藩曾有一通《複李中堂》的書信,其中說:“自宋以來,君子好痛詆和局,而輕言戰爭,至今清議未改此態。有識者雖知戰不可恃,然不敢一意主和。”
主戰說著容易,主和就難開口。
書信中提到的“君子”,自然是那些清流人物,那些在朝中都察院“清議”的禦使大夫們,“主戰”派的首領就是翁同龢。
自知大清的陸海軍已是衰敗不足以恃,李鴻章實在是不願意輕言對日作戰。但是小皇帝想打這場戰爭,加上翁同龢等在一旁煽風點火,便愈是堅強主戰。
老太後本來是一直倚重李鴻章,對李鴻章主和的意見有所讚同,但究竟是婦道人家,耳根軟。老太後這時對於皇帝還是有幾分指望,而且大清此時內亂已基本平定,外戰也久未有挑釁,所謂“同治中興”,國力恢複迅速,大清一時頗有複振氣象。
1879年,日本占領琉球,1882年及1884年,日本又在朝鮮製造所謂“壬午事變”“甲申事變”,其誌在並吞朝鮮,已昭然若揭。李鴻章對日本早已有防範之心,大興軍備,解散舊製水師而辦新式海軍。北洋艦隊的成立,已經是大清的驕傲,號稱海軍世界八強,老太後對李鴻章大有信心,也沒有把小日本放在眼裏。
所以小皇帝要一露鋒芒,老太後也就沒有過於反對示怯。
還有,翁同龢等人還別有用意,他們總是催促說,李鴻章“練兵”已經練了幾十年,花了這麼多軍費,這些湘淮新軍應該上陣“試槍”,檢驗效果了。
湘淮新軍將領們不願開戰,當然有保存實力的考慮,但是,李鴻章很清楚,清廷還有另外的用意,這樣做,是針對李鴻章尾大不掉的權力,想分他的權。為了約束湘淮軍的軍權,清廷玩弄權術,經常做一些掣肘的事情。
李鴻章在《與郭嵩燾書》中說得很明白:“都中群議,無能謀及遠大,但以內輕外重為患,欲收將帥疆吏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