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花姐的鬼魂……不,不,她沒有告訴我,從來沒有告訴我!她為什麼和你溝通?我是她的姐妹,她應該回來找我才對。”
默嬋猛然一揚頭,蔑視她:“因為你不潔,你的雙手染滿了鮮血——”
林翦冰發著抖說:“你是在開玩笑吧?”
“是你殺了你的繼母甘靈妃!”默嬋逼近她,指控道:“那一晚她很生氣,喝了許多酒,睡得很沉。你半夜偷偷的爬起來,偷偷的潛入她的房間,手裏拿著一把斧頭——好利的斧頭呀,不用太費力氣就可以把那張討厭的臉劈成兩半——”
“啊!啊——”林翦冰的兩眼突然圓睜發亮,不再是小老鼠的眼神,不再可憐兮兮的,宛如瘋狗噬人,她的雙手就像猛獸的利爪一樣掐住了默嬋的脖子,臉上有種殘酷、惡狠的滿足神態:“他們都取笑我,取笑我——統統該死,你們統統該死——”
默嬋想叫,卻隻發得出軟弱、無望的聲音。
她拚命掙紮,但掙紮一點都沒用。這隻“小老鼠”的力氣居然比她強,一定是瘋了,聽說瘋子都很有力氣……
林翦冰狂笑出聲,尖銳、瘋狂、非人的笑聲。
默嬋心想她快死了,她想到她的相公、姐姐、姐夫、元寶、小叔……
奇怪,她最後竟想起巫起揚,想到他說的那句話:“我不相信——不可能有任何人讓自己像林翦冰那樣可憐。”巫起揚居然說對了。
“喔,相公!相公……”
一陣暈眩和痛楚襲來,她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接著就失去了知覺。
“默嬋!默嬋!”
一個杯子壓在她嘴邊,她吞咽了一點東西進去,好苦!哦,她的喉嚨好痛!
有人輕搖她,她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張口叫道:“相公!”熱淚隨即湧上眼眶,好酸澀,想忍卻又忍不住。
範啼明沒有一句責備的話,輕輕的為她拭淚。她截止發覺得難受,滿心的酸楚,猛然坐起身抱住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如何不氣她給自己招來禍端?幸虧他及時趕回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扣扣她的背脊,哄道:“沒事了就好,沒事就好。”也不管她聽得見聽不見,安慰自己的成全居多。他的優點是既往不咎,不會小題大作。
她悄悄抬起淚眼,他的笑容使她心情一寬,一股暖意流蕩在胸懷裏。
“我說過不再哭的。”她拾起落在枕邊的手絹拭淚,喃喃道:“我真是太傻了,竟然以為可以嚇唬林翦冰到衙門自首。”
“別再做這種事了,”他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字地說:“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知道嗎?”
“不會了,不會再有第二個林翦冰出現。”默嬋想到生死一瞬間的恐懼,雙手掩麵,打了個寒顫。“是你救了我?”她抬臉詢問:“你怎會及時趕回來呢?”
他抱抱她,緩緩的說:“是寒花告訴我一件事實,當年不是舅舅林蒼澤用藥迷昏我,是舅媽徐氏設計把我賣給馬販子,因為她自己的兒子死了,她不能忍受別人的兒子在她麵前神氣活現。可是,誰會懷疑她呢?她和今天的林翦冰一個模樣,都那麼可憐、無助,活脫脫一副受害人的樣子,所以我也就一直以為是舅舅為了謀奪餘家的財產才幹下惡行。隻有寒花慢慢發覺不對勁,她懷疑舅媽的腦子有毛病,也擔心這種毛病會遺傳給下一代。當她得知甘靈妃被害,她要我立即兼程趕回,她很了解你,料到你會猜出真凶是誰,危險的是你不知道對方有瘋病遺傳……”
“不,”她聲如蚊蚋:“我曾想過她可能不正常。”
“那你還敢約她前來?”
“我沒見過瘋子,不知道發作起來那樣可怕。”
他板起臉。“如果我告訴你,服侍她的丫頭也是被她巧妙害死的,隻因丫頭說了一句不太有禮的話。你聽了賓,會不會謹慎一點?”
“真可怕!”默嬋瞪大眼睛。“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舅舅已經將她送交官府,他也明白不能再包庇下去。”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知女莫若父’,他心裏很恐懼那是真的,又沒勇氣去麵對可憐的女兒,隻好來找我們,然後自己把眼睛蒙起來不要看,真是懦弱!”
默嬋淡然笑,搖了搖頭。
“‘惡妻孽子,無法可治’,並非真的拿不出辦法,而是關係太親密,教人狠不下心腸,隻有消極的‘拖’字訣。”
範啼明突然掩住她的口,以奇怪的眼光看著她。
“我們別再談論那些事了。”他的手臂圍著她,低柔的說:“把那些全忘了,好嗎?想想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未來!默嬋,你準備好要同我回家了嗎?”
“回北方牧場?這樣快?”
他聽到她聲音裏那股近乎孩子氣的驚疑,不禁啞然失笑了。
“除非你改變主意,否則遲早都要起程的。”
她認真的望著他的眼睛,發現他說的都是事實,不由得露齒一笑。
“我說過不管你去哪兒,我的腳步永遠跟隨著你,即使你想拋下我也辦不到。”
“這是傻話。”他笑開了,好溫柔地說:“我一輩子看著你,也不會厭倦!而且,我不會再冒著失去你的危險,讓你有機會離開我身邊。當我瞧見林翦冰掐住你的脖子,我全身的血液幾乎凍住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更甚於我幼年被賣給馬販子所感受到的。”
“相公!”她再度埋進了他懷裏。“帶我走吧!不管天涯海角,何時何地。”
“默嬋,我的愛,我會用我的一生來照顧你、保護你。”
範啼明對自己許下諾言。
不數日,他們開始打點行裝,準備遷居北地牧場。水鄉江南,暫別了!
江庭月少不得哭哭啼啼,再一次埋怨張師涯選錯妹婿。張師涯的反應很有風度,直說“愚目山莊的大門隨時為你們而開。”元寶仍舊沒消息,默嬋很是掛心。
一個月後,他們終於起程了。
默嬋不免生出鄉愁,範啼明早有安排,讓何道堯跟貨物商隊先回牧場,他陪伴嬌妻一路遊玩,閑時陪她對嘴,讓她慢慢適應北方口音。
北方遼闊的天地,成群的牛羊,豪邁的兒女,正等著迎接主人歸來。
範啼明的胸懷漲滿了豪情,柔聲對妻子道:“就快到了,默嬋,你看——那是我們的牧場,我們的家。”
默嬋甜蜜地依偎著他,因為他說“我們”。
假使範啼明曉得,早在十天前,一大批的嫁妝已經平安的運抵牧場,交由總管簽收了,他將作何反應?
可以想見,在長江的那一頭,張師涯正得意的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