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然而脖子上竟然空空如也,項練不見了,他給我的項練不見了!

我焦急地四下搜尋,翻找行李,無半點蹤跡。順著走過的路徑回去仔細找,一路行至薊草原,卻還是找不到!我奔回裏麵想打電話叫車來載我回愛丁堡車站,我剛剛是從那邊直接過來的。

「你怎麼了?這麼著急。」Sean冷冷地問我。

「你有沒有看見了我的一條銀項練?上麵掛著一本書……」

「很重要的東西嗎?」他皺著眉問。

「那當然!我不能丟掉它。」我急得想哭。

「一個小小的銀項練也僖得你如此?以後要多少金的銀的寶石的水晶的,隨便你要多少就有多少。」他毫不在乎地說。

「那項練對我意義非凡!我一定要找回來!」說到後來我都快哭了。

「是你愛人給你的?所以你才這麼在乎?」他態度更冷漠了。

「是又怎麼樣。」我生氣了。「我要叫車回愛丁堡去。」

「你以為你找得到嗎?那條項練恐怕早被人撿走了,你不如去警察局登記,看會不會有人送還失物,你不可能自己找到的。」

他說的沒錯,但我實在不肯就此放棄,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

「對了!項練上有他的住址和電話,撿到的人說不定會寄回去給他。」

「這就是了,所以你別忙,一切交給上帝吧。」

「可是……」這樣我就不能跟他聯絡了,我多想聽聽他的聲音!

「別想太多,快休息去吧!」

Sean拐一拐地離開,看著他瘦弱的身影,我又為他心疼起來。畢竟是我喜歡過的人,我也不忍他變得如此。

隻是……我心愛的項練,貼身所戴的項練,他給我的項練,竟就這麼不見了,我實在難過的說不出話來。恩承,對不起……我猛然想起他和又儒親吻的畫麵,霎時從頭到腳感覺冰冷起來。

雖然那時神智模糊,可是我清楚記得那一幕,又儒為父親哭得心碎不已,然後她忽然抱住一旁安慰她的沈恩承,送上自己的唇……我連忙甩頭,將這一幕甩開來,他們原本就該在一起……我無法令自己不去想這個。再說,沈恩承已經知道我不是他親妹妹,對我應該不再迷戀了吧!

我和又儒讓他選,他一定選又儒,畢竟她是他最初的戀人。而我最初的戀人,竟然跟我求婚,命運到底是怎麼安排的?各人的歸屬難道早就注定好了嗎?

那麼中間這一段呢?我和恩承那一段呢?到底該作何解?我不知道該如何釋懷,撫摸著空蕩蕩的頸項,心中不斷歎息。

***

「Loveisnothingbutheartbreak。」Sean喃喃自語著。

「你說什麼?愛除了心碎什麼也不是?」

Sean的氣色一日差似一日。

「瞧。」他拿一張紙過來,上麵竟打印著四個「愛莫傷心」的中文字。

「你也懂中文?好了不起!」

「才不咧,我在某處看來的,問懂中文的朋友,他們說這句話的意思是Loveisnothingbutheartbreak。」

「嗯……」我沉吟著,想這句有無其它意思。「愛……莫傷心……我知道了!這句的意思還有一個,Don''tbesad,mylove.」

愛莫傷心……愛,莫傷心……吾愛,別傷心……愈想愈覺得這句話十分情致纏綿。

「再說一次,我沒聽清楚。」他要求。

我才要開口,猛然止住。「你休想占我便宜,我才不會對你說這句話咧,」

「你果然變精明了,哎,你以前更好騙……」

他居然說變精明,以前實在被他欺侮得太慘了。

「我第一次覺得長大更好呢。」我得意一笑。

「考慮好了嗎?」他問我結婚的事。

「這……我想先回台灣。」既然無法聯絡他,我想馬上回去,以免他擔心。

空氣忽然沉重起來,他的表情看來好悲傷。

「穆穆,多陪我一會兒好不好?」他以前從未對我如此懇求過。「自從你離開以後,我真的過得好寂寞,後來又生病了,感覺真是生不如死,我其實非常想念你的……」

「想欺負我那段快活時光吧?」我嘲諷地笑他。

「你這個傻瓜!不懂事的女人!非得要我把話說明白嗎?」他咬罵。

「有什麼話就痛快說出來吧!」我討厭人婆媽。

「我之所以對你那麼惡劣,是想吸引你的緣故,其實小時候我滿喜歡你的……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跟喜歡的女孩子相處,隻有拚命欺負你。」

我聽了啞然失笑。「你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

「請你別記恨我當年的年幼無知,我真的需要你來管理城堡和家族事業,這陣子我身體愈來愈差了。」

「你不是有一堆助理嗎!找我幹嘛!」花錢請來就是要用的,這道理他怎麼會不懂?

「我不信任他們。」他隻說這句。

「真謝謝你信任我。」他對我的信任不足以令我勾起何等情懷。唉,如果是小時候的我,恐怕已經喜極而泣了。

「你變得無情了。」他沉著臉說。

「因為有某人的優良示範哪!」我逞起口舌。

他頹然坐進椅中,手搞著臉。「你在報複我。」

我一聽醒覺過來,連忙說:「抱歉,是我太過分了,我是很想回台灣沒錯,但如果你需要我的話……」

他抬起頭來,灰眸閃閃發光,變成灰藍色,漂亮非凡。

「那我就留下來幫你。」受不住他期望的眼神,我答應多留一會兒。

「謝謝你!」他枯瘦的手緊緊抓住我的,不斷道謝。

我心中卻不禁歎息,想著在彼方等著我的男人,不知是否可好呢?會不會因為得不到我的消息而擔心掛懷?

接著是一段忙碌的日子,Sean讓我比他所有的助理加起來都還要忙,聖克雷城堡、聖克雷財團、聖克雷名下產業、聖克雷的一切……他彷佛要我能瞬間吸收似地,拚命把聖克雷的信息灌到我腦中。

幾次我受不了想逃回台灣,但畢竟我也很好勝,血管裏的聖克雷血脈彷佛也在鼓動著我。

其實我留下來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不忍心Sean,他狀況愈來愈不好,漸漸地手和腳都不靈活了,改以輪椅代步。

他天天帶著我到處去,見這個人見那個人,把我當成未婚妻一般介紹,雖然我不會當麵反駁他,但我感覺這樣實在很不好。

沒見恩承一麵,我無法下定決心,所以我跟Sean說必須回台灣一趟,沒想到他病情竟加速惡化,住進醫院去了。

我必須照顧他,又要一肩扛起所有事物,簡直連想念恩承的時間都沒有。再這樣下去……我怕自己會意誌不堅,就這麼答應嫁給Sean。

等Sean情況好轉出院,我馬上飛回台灣,已經是五個月以後的事了。

回到台灣,已是半夜時分,風塵仆仆的我直接到沈恩承住的地方去,實在迫不及待想見到他。我有點害怕,有點緊張,這幾個月不見,又因為丟了項練沒法聯絡,不知他會不會怪我呢?

我在樓下按了門鈴,許久對講機才傳來他慵懶的聲音。

「哪位?」

光聽見這兩個字就讓我熱淚盈眶,這才明自己有多麼多麼想念他!

「是我,楚穆穆。」我輕輕道,但沒有任何聲音傳來,我很焦急,連忙再說:「是我,我回來了。」

還是沒反應,過了許久,才又聽見他冷颼颼的聲音說了一聲:「上來。」

我坐電梯上樓,來到他住的地方,心下十分不安。

知道我回來,他一點都不開心。

開打門來,我走進去,發現他背對著我,不理不睬,看著他強壯的背脊,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分明不歡迎我。

「你回來是你的事,幹嘛來找我?」他忽然這樣說。

也不過才幾個月,他態度竟有如此巨大的改變。我睜大眼睛定在當地無法動彈,許久許久,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不知幾時,發現眼前一片銀光閃動,是那條久違的銀項練!

「你不是將項練退還給我了嗎?為什麼還來找我?」他拿著項練在我眼前晃,壓抑著怒氣說。

「我……我……」我先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然後忍不住哭出來,斷斷續續地說:「我不小心……把項練弄丟了……一定是撿到的人寄回來的,我、我沒有把項練退給你的意思……」

他聽了,原本忿怒的神情一變而了然,伸手將我攬入懷中。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收到項練,我以為是你不要它了……別哭……」

「我沒想到真還能再見到這條項練……恩承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把項練鎖在掌中,貼近心房,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根本無法停止哭泣。

「愛……莫傷心……」他忽然輕輕說道。

「什麼?你說什麼?」他怎麼也知道這個句子。

「你瞧。」他打開銀練的墜子,翻開書頁,上麵鏤著他的聯絡方式,可接著,他竟然又翻開另外一頁。

我從來不知道有兩頁!另一頁上麵鏤著明顯的「愛莫傷心」四字,我看了之後震驚不已,終於明白一件事:項練是Sean撿到的,他居然沒還我,自行寄給沈恩承。

「Sean……」我喃喃說著。

「什麼事?」他以為我叫他。

「我不是叫你。」我對他勉強一笑。

「那你叫誰?」他逼近我,渾身帶著迫人的熱氣。

「我的初戀情人,我又再次見到他了。」我想閃躲,可他不讓。

「哦?」他的表情明顯不悅。「為什麼突然提到他?」

「呃,我……」

他的手掌勾住我的頸項,把我拉向他。

「不要想別的男人……」

他的唇貼上來,輾轉吻我,久違的、香甜的吻。

「穆穆……穆穆……」

他一聲一聲呼喚我的名字。

「我好想你……」

他加深吻我,呼吸和我融合在一起,吻得我幾要進入混沌的境地。他轉而吻我的頸子,我的心狂跳地似要崩裂開來。

「恩承……我已經是不是你妹妹了,那你還愛我嗎?」這是我最介意的。

他停住,責備的眼光對上了我的。「我不得不罵你傻,你真傻,真傻!」

「沒辦法我就是這麼笨。」我悶悶地說。

「穆穆……」他溫柔地吻我臉。「我不是你所想的變態,我早有知覺你並不是我妹妹了。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你真的都料中了,恩承……」我感歎不勝,用力抱住他。「我好想你……」

「這幾個月我等得好心急,收到你項練的時候,感覺就像死掉差不多。」他讓我貼著他胸膛,聽著他逐漸狂野的心跳。

「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他的心口好暖和,熨熱我的雙頰。

「別再讓我經曆那種瀕死的感覺,別再消失不見,別再讓我找不到你,好嗎?」他輕輕請求我。

我很想即刻答應他,但我沒忘記對Sean承諾,隻含笑對他說:「放心,我不會再讓項練掉了,幫我掛回去。」

我挽起頭發,背對著他,他替我戴上銀練,順勢吻我的後頸。我渾身鬆軟,靠著他無法動彈。

「穆穆……」他咬我的耳垂,輕輕說:「我要你……可以嗎?」

「嗯……」我紅著臉應道。

有何不可呢?他是我至愛的人,我願意與他分享,一切的一切。

愛莫傷心……愛莫傷心……他送我的四個字,情致纏綿的四字,從今而後,將伴隨我倆一生一世。

愛,永不傷心。

***

清晨,我偷懶不想起床,被他嗬癢嗬個不停,喘著氣求饒命。

他答應讓我賴床,又吻了我好一會兒才到樓下去上班,我直睡到接近中午才爬起來,就下來找他吃午飯。

在他辦公室門口,我聽到又儒的聲音。

「恩承,陪我去婦產科。」

我一驚,在門口下腳步。

「又要產檢了?一個人去不行嗎?」他的聲音聽來有些不耐。

我從門縫裏偷望,果然看見又儒挺了個大肚子。

「已經快六個月了,去的產婦都有先生陪,我每次沒人陪很尷尬。」

「你以前不是愛一個人獨來獨往,怎麼現在變了?」

「我是『孕婦』耶,我最大啦!我不管,孩子跟你有血緣關係,你非跟我去不可!」

聽到這裏,我的五內翻攪,差點吐出來,但那一刻,我隻覺得傷心,對他們兩人一點怨恨都沒有。

我磨磨蹭蹭回到沈恩承住的地方,想著昨晚的歡愛,這才開始氣憤起來。

他怎麼可以!又儒是我親姐姐,他竟同時腳踏兩條船,玩弄我們姐妹!

六個月……那麼在我離開之前他們就……我感覺胃部一陣抽搐,忍著不適,我提起行李,離開前想拔下頸間項練,卻下不了手。

他和又儒姐,是我在這世上最喜歡的兩個人,他們原本就該在一起了。

或許他具對我有情,昨夜他在我耳邊深情地說愛我……那種感覺假不了,可是他卻和又儒……或者他兩個都愛?一個人當真能夠同時愛兩個?

我以前就想過了,如果他們兩人能相愛,那我將永遠離開,今生再也不見他們一麵。

愛莫傷心,愛莫傷心……哈,愛除了傷心,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是……「恩承,再見了。」我故作瀟灑地對空蕩蕩的屋子說,當作是跟他的訣別,脆弱的心已然破碎。

即使如此,我還是忍不住哭了。

***

「我們結婚吧!」回到聖克雷堡,我馬上跟Sean這樣說。

「謝謝你……」才幾天不見,他瘦得雙眼和臉頰凹陷,皺紋比先前更多,看起來比過世的老竇生前還要老。

他的雙手和腳都無法動彈,僵硬地坐在輪椅上,隻剩眼睛能夠轉動,嘴巴還能說話。

「你撿到項練為什麼不跟我說?」我強忍心痛質問他。

「我不想你跟那人聯絡,所以私藏起來,後來我覺得很過意不去,」他臉上一點愧疚的神情都沒有。「就問你。愛莫傷心。四個字,想說你一聽這四字就知道項練在我那裏,沒想到你竟全沒聽過,我就把項練寄回那個住址了。」

「我根本沒發現那一頁!」

「隻能怪你粗心。」他毫不在乎。

管家伯恩斯私下對我說Sean的血管快速老化,手腳因而產生壞疽,如果不切除的話將會潰爛掉。

我勸Sean截肢,他卻生氣地說婚禮上新郎沒手沒腳,會笑話死人的,堅持不肯切除。

他的狀況愈來愈壞,但更加緊盯著我和伯恩斯打點婚禮事宜,並將聖克雷家的產業全數交代給我管理,就像在交代後事一樣,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的結婚是為了聖克雷家族,外人並不知道我是Sean的侄孫女,這是惟一不讓聖克雷家族斷滅的方法,Sean不見得對我有什麼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