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風在學校見到雪凝,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狀。
其實,這個男人也不差,對不對?至少他心地好,受挫於雪凝後,還是關心她,替她通風報信。於是雪凝停步駐足。
“你有什麼話說?”她問,很友善地。
“我——昨夜你見到雨濃前妻了?”他問。
“是,他們請我吃晚飯,我沒有理由拒絕。”她淡淡地。
“但是你們—你和雨濃一”
“那是另一件事,”雪凝明白他指什麼:“我會分得很清楚。不過——我很感謝你。”
“我應該這麼做。”他笑起來,很滿足地。這是個單純的男人,就像冷敖一樣。
她打個招呼,徑自離開。
溫若風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半天都回不了神。這癡情的男人。
放學時雪凝和曉晴一起離開,雨濃並沒有來接她。
“到我家去吧!”曉晴說:“我們倆都需要躲避,都要看對方的反應。”
雪凝淡淡一笑,不出聲。
“是不是有點傷心?”曉晴望著她。
“不,沒有。暫時還沒有,”她說:“在這種事上我很冷靜,不會先就衝動、傷心。”
“真能做到?”
“如果真的傷心了,我會做得很絕,再無挽回餘地。”
“譬如呢?”
“現在不能想象。”雪凝換了個題目:“我要在你家吃晚飯……
“求之不得,我親自下廚。”
“不必那麼大陣仗,我隻吃即食麵行了。”
“沒有營養——啊!如果想吃麵,尖沙咀東區有一家日本人開的小麵店”一平安“,那裏的麵味道棒極了,絕對正宗日本風味。”
“那麼怪的名字,”一平安“?”
“就去那兒,順便逛逛街,好嗎?”曉晴很熱心:“我是很怕悶在屋子裏。”
“可以找你的導演男朋友聊天。”
“他不是天天有空,而且我心中隻有冷敖。”曉晴歎一口氣:“我發覺女孩子心裏渴望轟轟烈烈的愛,一輩子隻有一個男人;其他男朋友的感情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我想是的。”雪凝也承認:“除了他,對著任何一個男人,就算比他好十倍、百倍,感覺已完全不同。”
“除卻巫山不是雲咯!當然有道理的。”曉晴說:“我不相信一刹那的愛情,這種愛情過了就算。真愛會永遠常存心裏,就算不嫁給那個人,無論過了多少年後,一回想那段情,依然回腸蕩氣,黯然神傷。”
“你真會講話。”雪凝忍不住笑。
她們就這麼談談聊聊的直到尖沙咀。
那家小小的麵店由一個漂亮的日本女人坐鎮,禮貌周到,客氣得不得了。
她們叫了麵,還叫了日本出名的串燒雞翼,兩個人吃得津津有味,暫時忘了自己的煩惱。
“我會再來,”雪凝離開時說:“完全是日本麵攤的風味。”
“可惜有點油煙味,他們的空氣調節略差。”
“最多回家洗頭,好吃就別挑剔得太多。”
她們又逛了一陣街,天已全黑才坐地鐵回家。
“八點多了。”曉晴看表:“回去注意有沒有溫若男。”
雪凝但笑不語,兩人在車站分手。
雪凝的家就在車站的前麵不遠處,很快就回到家。
冷敖獨自坐在客廳看報紙。
“你到哪裏去了?”他一見她就問。
“和曉晴去吃日本麵,味道好極了。”她說。
“她自己回家了?”他問。
“當然。她總不能一天到晚往我們家跑。”
“她不是要學圍棋嗎?”
“我告訴過你,女孩子像我們這般年齡,戀愛拍拖重要過圍棋。”她說。
“她說的?”
“她沒說,但同意我的見解。”
冷敖好一會兒不說話,好像在賭氣。
“你——怕我搶了你的好朋友?”他沉聲說。
“怎麼會呢?她如有約,我決不打擾她。”她笑:“沒有男孩子約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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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蔭呢?那個——導演呢?”他可是在意。
“她根本不喜歡陳蔭,至於那年輕導演,他們很談得來,是寂寞中的消遣。”
冷敖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原是心有所屬的。”雪凝再加上一句。
冷敖抬起頭,望著她半晌。
“你和雨濃怎樣?”他問。
“沒什麼!”
“他打過幾次電話來。”
“是嗎?”她提不起勁。
原說到學校接,隻因她拒絕他就不再來?根本沒有誠意。
“你怎麼了?真介意他那前妻?”
“不。與我有什麼關係呢?”她嫣然一笑,轉身上樓。
“雪凝——”冷敖叫。
她轉頭,他欲言又止,終於搖搖頭,什麼也不說。
回到臥室,電話一直在響。
“喂——”
“是雨濃,”他低沉溫柔的聲音:“你回來了?”
“有什麼事嗎?”她聲音冷淡。
“為什麼不在學校等我?”他問。
他去了嗎?在她離開之後?她不想問。
“我說過有事。”她說。
“我說過會來接你。”
“不必爭論,不會有結果的。”她說:“我個性頑強,說一不
“我——得罪了你?”
“沒有,別多心。”她淡淡地笑:“我喜歡過自己喜歡的生活,不受任何拘束。”
“我並不想拘束你。”
“當然你沒有。”她又笑:“今夜你的話好怪。”
“從昨夜開始你就改變了,變得我完全不懂……
“我才二十歲,自然一天天長大成熟,一天天改變,這是正常的。”她說。
“本來——我想接你來我家,淑賢做了一桌子菜。”他說:“想不到你先走了。”
“我去吃日本麵,味道好得不得了。”她故意說。
又要她見淑賢?她真是一聽這名字就頭痛。
“明天,好不好?”
“不行,我又約了人。”她想也不想的拒絕。
“雪凝——”他猶豫一下,沒把話說下去:“那就算了,等你有空時再說。”
“再見!”她先收線。
躺在床上,澡也不想洗了,什麼情緒都沒有了。
雨濃竟這樣說話?一點也不重視她,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真氣死人。
淑賢來了他才如此,是不是?
那個淑賢,雪凝開始與她誓不兩立。
電話又響,是雨濃後悔了又來哀求她?如果是這樣,她或許考慮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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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雨濃,是陳蔭。
“雪凝嗎?我找不到曉晴。”他說。
他叫陳“蔭”,太憂鬱了。他不明白曉“晴”的晴,無法忍受他的性格。
“可能還在路上,”她的興奮立刻消失:“我們剛分手不久,應該會到家。”
“你們去哪裏?為什麼不約我一起?”
“你要考畢業試,曉晴說過,考得不好,畢不了業你是不準再見她的。”她說。
“我一定畢得了業,一定好,”他立刻說:“但至少——每天我都要聽她聲音。”
“知不知道你這樣很不理智?為什麼不試試其他女孩子呢?或者比曉晴更好?”
“不行,我知道不行,我隻喜歡她一個。”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你根本拒絕所有其他女孩子。”她笑:“你甚至沒正眼看過我。”
陳蔭呆怔半晌。
“真是——這樣?”他自己也不可能相信。
“你說得出我是什麼樣子嗎?臉圓或臉長?”她還是笑:“隻望著一個目標,而那目標不一定是你的,這豈不是太不合算的事?”
“我——看見她就喜歡了她。”
“看看別人,說不定你也會喜歡別人。”
“你暗示我沒有希望?”他問。
“我沒這麼說,”她不敢刺激他,怕他會發癡不考試:“但你知道會有這可能的,是不是?天下沒有絕對的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他沉默好久,終於說:“我也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他歎口氣:“隻是——她連男朋友也沒有就拒絕我,我不甘心。”
“別傻,她是為你好,”她不敢講冷敖的事:“她不想你愈陷愈深,不可自拔。”
“我都明白,隻是——”
“放心。我替你介紹些朋友,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你肯幫我?”他似乎看到一絲希望。
“當然,我一直當你是哥哥一樣,連我自己哥哥冷敖都欣賞你。”
“那——我試一試吧!”他無可奈何:“可是想到曉晴不愛我,我心會痛。”
“那隻是一種幻覺,相信我,一切會好起來。曉晴也會是你一輩子的好朋友。”
“我試一試。謝謝你,雪凝。”
她收線,看見冷敖站在門邊,他臉上有點奇怪的神情,仿佛受了挫折。
“你很能處理別人的事啊!”他打趣著。聲音並不開朗。
“我也很能處理自己的事。”她揚一揚頭。
“雨濃找過你?”
她炎淡地說:“感情是一回事,我要堅持立場,”她說:“我要一切清清楚楚,不拖泥帶水。”
“你說得對。”冷敖點點頭:“陳蔭剛才說什麼?”
“我勸他不要堅持苦追曉晴,這沒有用。感情不能勉強,情之所鍾,任何人也改變不了。”
“曉晴喜歡的是誰?溫若風?”他問。
“我不知道。”她笑:“你可以去試探一下,或者她願意告訴你。”
“見都見不到她。”
“你不能主動一點去找她?我是說若你想見她的話。”
一個星期了,曉晴沒有出現在冷家。
同樣的是,雨濃也沒有再來。他每天打電話,也約會雪凝,她一次都不答應,他就不再來。
仿佛他很知情識趣,但也表現出他對雪凝不夠誠意、不夠堅持,對不對?
表麵上,雪凝很冷靜,一點也不出異樣。內心裏她卻是很難過,很不甘心。雨濃會為著那樣一個女人!
曉晴卻是自怨自艾。
“現在真慘,弄僵了,進退不得。”她歎息:“為什麼要試探他呢?他根本不在乎我。”
“有耐性一點,這麼短的時間都不能等,怎能相對一輩子呢?”
“想都不敢想,相對一輩子。”她搖搖頭。
“我不是跟你情形一樣?為什麼對自己那麼沒信心?”雪凝盯著她看。
“同病相憐。”
“一點也不自憐,我不能嫁一個不是全心全意對我的人。”雪凝是堅持的。
“現在應該怎麼辦?”曉晴問。
“等。”
“等到什麼時候?地老天荒?”
“等就是希望,並不需要用一輩子時間來證明這件事,為什麼不能有耐性呢?”雪凝搖頭。
“我性急,喜歡一是一,二是二的當麵說清楚。”
“說清楚之後是絕望呢?”
曉晴眼中光芒連閃,咬咬牙說:“那我就死了心,一切從頭來過。”
“好吧!今天你跟我回家,見哥哥說清楚。”
“不行——話是這麼講,我沒有勇氣。”曉晴說。雪凝微笑不語。
“你呢?任由雨濃這麼拖下去?”
“我沒有這麼說。我也絕對不會拖很久,我也喜歡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