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3)

“我跟她很談得來。”

“戀愛?”她捉到機會就不放鬆。

她想著雪凝的話,總要讓他知道她心意,而這次——可能是她一輩子惟一單獨和他相處的機會。

“為什麼這樣問?”他看她一眼。

“心裏很想知道。”她想——還是說實話吧!

“叫我怎麼答複你?”冷敖像在自問:“我和若男很談得來,就是這樣。”

“我覺得你沒有回答我。”

“問題很難答。”

“戀愛是一種感覺。”她偷看他。

他漂亮的側麵令人發呆,他似乎是在沉思。

“事實上——我回答不出。”他說。

“雪凝和鄒雨濃——”

“我並不了解他們的感情、感覺。”他立刻說:“但看來他們很快樂。”

“你——快樂嗎?”她不放鬆。

“我——一直很快樂。”他說。

他為什麼說“一直”,難道認識若男之後,快樂不曾加濃?隻不過是延續?

“現在和以前同樣快樂,沒有改變?”她問。

他皺眉,然後沉默良久。

“曉晴,我回答不了你,”他坦然:“你的問題很有趣,我會好好想一想。”

“然後回答我?”她望著他。

“一定要知道答案?”

“是,我是個固執的人。”

他再想一想,又微笑著。

“你的固執很有趣,你和我想象中不同。”

“你想象中我怎樣?”她追問。

“認識你時你大概才十二三歲吧?”他搖頭:“印象中你就是那麼大。”

“老天!八年之後的今天,我已大學三年級,還是當年的印象?”她怪叫:“悲劇!”

“你說什麼?”

“不——我說怎麼可能呢?”她不敢再說“悲劇”兩個字,第一次接觸,她不能太露骨:“我二十歲了。”

“我承認忽略了你的成長。”他說:“奇怪的是我每天都感覺到雪凝的長大,知道她改變了。”

“這表示你從來沒注意過我。”她忍不住說。

他下意識地看她一眼。

“我隻記得你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兒,眼睛又黑又圓,牙齒好整齊,笑起來很開朗。”他說。

“我不漂亮?”

他又看她一眼。

“小時候很可愛,現在——當然更漂亮!”

“說得勉強,當然,你沒有正眼看過我。”她說。

相處下來,冷敖並沒有想象中的冷漠,她也沒有全身顫抖而暈倒。

想象和現實真的不同。

“你比雪凝——刁蠻。”他說。

“比溫若男呢?”她問。

他好意外地看她,比若男?

“怎麼同呢?她是成熟、能幹的女性,甚至比我還大兩歲,你不能跟她比。”他極自然地說。

“成熟、能幹很吸引你?”

他一下子臉就紅了。

冷敖也會臉紅?這一紅臉,曉晴對他再無隔膜,他隻是外表冷淡、驕傲,內心裏跟他們一樣。

“你很會開玩笑。”

汽車已接近沙田隧道,很快的就要到家了。

曉晴不想放過機會,她不能讓他這麼快離開。

“你有空嗎?”她突然問。

“有。什麼事?”他不疑有其他。

“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她是鼓足了全身最大的勇氣,不成功便成仁了。

半分鍾前她還沒有這種勇氣,她的勇氣來自剛才他臉紅,他泄露了心中的秘密——他並不是那麼冷傲。

他是意外兼呆怔,而且——坦白說他並不想去看電影。可是他不笨,他看得出她的神色,如果拒絕,他恐怕會傷了她。

“好!”他點點頭,不讓她看到半點勉強。

“真的?”她幾乎跳起來:“真的?”

“我騙過你嗎?”他故意淡淡地說。他開始有點明白她的心意了。

“那麼,你喜歡什麼電影?”她狂喜地問。

“我連電影廣告都沒注意過。”他被她的狂喜感染了。有一個人那麼重視他是很好、很愉快地。

“看笑片,好不好?”她神采飛揚:“今天心情好,是快樂的日子。”

“隨你。”他穩穩地開著車子。

她興奮地想,終於如願以償了,單獨和冷敖看電影,這算不算是個開始?

過了隧道,朝九龍市區前進,她興奮的心安定些。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莫名其妙?”

“不會。”

“為什麼?我是這麼唐突。”她很有自知之明。

“不,我們都有空,也有這個心情,看場電影是很普通的事”

他是不想她有太多幻想,是吧!

“是。”她口中這麼答,心中卻不這麼想。她能和他單獨在一起,無論如何是好事,而且和以前不同。

以前她甚至不敢跟他講話。

“陳蔭為什麼沒陪你?”他突然問。

“他還有課,而且,我不承認他是我男朋友,這件事雪凝很清楚。立刻表明態度呢!

“他很好,我很欣賞他。”

“他是個很好的朋友、兄長;但——不是拍拖、戀愛的男朋友,我對他沒有感覺。”她坦白地。

“感覺到底是什麼?”他笑起來:“誰都有感覺,隻是不知道你要求的是什麼?”

“我不能形容,隻有有經驗的人才能體會,”她說:“但一定非常特別,非常刻骨銘心。”

“是不是看了太多小說?”

“不,小說是反映人生,或者稍誇張些,但一定真實。”她竟能侃侃而談了。

“或者女孩子幻想多些?”

“不是幻想,真的很實在!不信你可以問雪凝,問鄒雨濃,他總是大男人了吧?”

雨濃——他想著這朋友,沒有出聲。

他也是弄不明白,雨濃何以會愛上比他至少小十歲的雪凝。雨濃是在戀愛吧!

“我會問他!”

“你和溫若男——沒有這種感覺?”她又問。

“我要怎麼說你才相信呢?我和若男很談得來、很融洽,隻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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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談什麼?”

“圍棋、工作、生活、世界大事……什麼都談。”

“沒有談愛情?”她定定望住他。

談愛情?他呆住了。愛情怎麼“談”法?說“我愛你”?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他有點啼笑皆非。

“如果你們隻談工作、圍棋、生活、世界大事,這樣——怎算戀愛?”

“我沒有說過戀愛。”他狼狽。

“不戀愛,你們常常在一起做什麼?”

“好朋友,難道不能常在一起?”他反問。

“隻是好朋友,她陪你一輩子?”她問。

他又呆住了。

怎麼今天常常被這小女孩兒問倒?

“我沒想過這問題。”

“你也沒有想過戀愛、結婚、生子?”她簡直是咄咄逼人得厲害。

“這些並非人生必經階段,人一定要結婚?”

“你們兄妹的想法不謀而合。”她笑。

“雪凝說什麼?”他關心地。

“她隻想著目前享受鄒雨濃的愛情;她不想將來結婚、生子的事。”

“現在年輕人會想將來結婚、生子的事?”他反問。

“為什麼不?”她很不以為然:“愛一個人是一生一世的事,雪凝也同意這點,但不想結婚。我不同,我愛一個人是會結婚,為他生孩子,過一輩子快樂的生活。”

“沒有想到你會這麼想。”

“你以為我怎樣?”

“沒有以為過,因為以前完全不了解你。”他說。

“現在呢?”

“很意外,你很特別!”

“不特別。大概你隻是感到意外,”她笑:“你一定認為我這人大概沒什麼思想。”

“不,我隻是沒想過你是怎樣的,因為印象中你太小,太小。”

“無論如何——以後,你對我有印象了。”

“當然,我們還可以算是談得來。”他說。

“遺憾的是我不會下圍棋。”

“這也不是難事,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教你。”

“真話?不許反悔!”她叫。

“是不是你印象中我也很小?怎麼反悔呢?”他笑。

她臉紅了,她要快點令自己成熟,這樣會比較更有希望一些,是不是?

“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隨你喜歡。”

“看完電影之後?”她臉上有興奮的紅暈。

“好,反正我有空時總是擺圍棋。”他說。

“溫若男晚上不找你?”

他皺眉,然後說:“那是另一件事,現在是我答應教你下圍棋。”

“我還得看看雪凝,她感冒好了些吧?”她現在才記起生病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他笑:“總是會好的,是不?”

“你對一切事情都抱樂觀態度。”

“是,我沒遇過什麼挫折,很幸運。”

“可惜外表你太冷,沒有人看得見你內心。”她說。

“我是這樣嗎?”

“今天開始有些改變。”她滿足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