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沒有常常值得笑的事。”

“自己心情好也可以笑,笑是發自內心的。”他說。

“我不知道。沒有想過常常笑,笑得太多,會不會像白癡?”

他凝望她半晌。

“你真可愛!”他說。

或者,他當她是孩子吧?真可愛!

“剛才——溫若風在我們家。”她轉開話題:“你的電話來了他才走。”

“為什麼不邀他一起?多一個人幫忙選琴也好。”

“你沒有說。而且——常常跟一個講師在一起,我不自然,好像一直在上課。”

“很奇怪的想法。你可以不當他是講師。”

“一開始就是,已經兩年了,不可能改變。”

“這是你的固執。”他笑。

“我是個固執的人,有時候固執得不可理喻。”

“可以改變嗎?”

“沒試過,大概不行。”她又說。

他想一想,突然說:“女孩子可以因愛情而改變。”

“不知道,也不能想象。除非——愛情狂熱,否則我想很難令我改變。”

“眼光太高應不是好事。”他說。

“眼光?不,我甚至沒有條件。”她搖一搖頭:“我要求的隻是感覺。”

他頗意外地看她一眼。

“感覺。”似在自語,又似在咀嚼這兩個字。

“不對?”她有挑戰的眼光。

“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並不等於答複。”

“那我說——很對。”他溫柔地笑:“感覺——實在是最美好的兩個字。”

“你也同意?”她不放鬆:“你和前妻也是感覺?”

他呆怔一下,怎麼問這樣的問題。

“前妻——兩個字很刺耳。”

“該怎麼稱呼?”

“淑賢。”他說時有絲特別的表情。

“淑賢?標準的賢妻良母名字,這名字的主人不像是要離婚的女人。”

他但笑不語。

“你和淑賢是感覺?”

“可不可以不答這問題?”他頗為難。

“可以。”她靜下來:“說了太多的話。”

“不,我很喜歡跟你聊天,非常有意思。”他由衷地說:“隻是怕你嫌我”太老。“”

“你隻比我大十歲,怎麼會老呢?”她笑。

突然間她想起若風,同樣的情形,不同的想法,這個世界是難找公平的。

“我會記住你曾這麼說過。”他說。

到一家琴行選琴,這方麵雪凝非常有經驗,她隻試聽幾次就選定了一架。

雨濃付錢,事情已經完成。他看看表,猶豫一陣。

“這個時候——若你不介意,我想請你吃晚餐,這是一份小心意。”他說。

“選琴這麼小的事不必言謝。”她考慮一下。其實她極希望留下,能和他單獨相處啊!

“如果——不是到你家晚餐,我可以考慮。”

“隨便你愛去哪裏。”他看來,也極開心。

“我不懂,你選。”她望著他:“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不去你家?”

“堅誌不容易與人相處。”他淡淡地。

“我心中是這麼想,我不想假裝喜歡他。”

“我欣賞你的態度。”他們再度上車。

他找了一家情調很好的餐廳,人並不很多。

“喜歡西餐?”

“喜歡簡單。”他說:“西餐簡單。”

“但是味道不好,選擇不多。”她說。

“如果你不喜歡,請勉為其難,我不熟有中國菜的地方。”

“我不挑剔吃,隻是——對你好奇。”她終於說。

他眼中又有特殊的光芒。

“你常常對人好奇?”

“不!我想大多數人對我好奇。”她笑著。

“是!你是那麼特殊、那麼出色。”他點頭。

“你也特殊、也出色。”她由衷地。

“我?或者我有一個醜而古怪的兒子吧!”

“他影響你嗎?”

“不!”他考慮一下,搖頭:“並不。我認為無論是父子、母女,無論是什麼關係,人始終是獨立個體。”

“但是你愛他。”

“我自然愛他,他隻是個小孩子,要有愛、有關心,要細心栽培才能長大。”他說。

“那個淑賢是否欠缺做母親的責任?”

“不要怪她,她有難處。”他已經第二次這麼說了。

“我想,世界上每個人都有難處,她不見得比別人更多些。”

“她——”他欲言又止:“或者以後你有機會知道這件事,你會有不同的看法。”

“她離你而去,你一點不怪她?”

“離婚並不一定是怨偶。真的,相信我!”他誠摯地。

她亮晶晶的黑眸在他臉上巡梭,好一陣子,她似乎才滿意地點頭。

“我願意相信你的話。”

然後點菜,談些不關緊要的話,再沒有觸及剛才的話題。

晚餐之後,他禮貌地送她回家。這麼平淡,她——竟有著莫名其妙的失望。

車廂裏,兩人都沉默,沉默中卻氣氛溫馨。

“多謝你陪了我這麼久。”快到她家時他說。

“我——很樂意!”

他看她一眼,肯定的,眼中有些特別的光彩。

“我——可以再約你?單獨的?”他考慮了很久。

她呆怔半晌,眼圈兒也微紅。

“我以為——你不會講這句話。”她很激動。

他伸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才一接觸,她就平靜了。

“我得蓄儲很多勇氣才敢來到你麵前。”他說。

“但是——你也相信感覺。”

“感覺太美好,但我怕它會騙我。”他說。

“就是你有一個兒子,也不能令你如此沒有信心。”

“而且你是這麼小。”他感歎。

“十年前你看見我時豈不更小?”她幸福地笑。

車停在她家門外,他們都沒有動。

“我——比較複雜,你是知道的。”他說。

“這並不影響我的感覺。”

“但是——”

“我沒有想那麼遠。現在和你在一起的感覺那麼好,我已經滿足。”她說。

他微微皺眉,太新的思想,他接受得困難。她隻享受目前的愛情,她不考慮將來,不考慮結果,是嗎?

但是,以他的情形,他又怎能再有更多的要求?

他拿起她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

“明天見。”他為她開車門。

她下車,依依不舍地轉頭望他,然後進門。雨濃的車也迅速駛離。

轉彎小巷子裏的若風,臉色卻漸漸變青了。

他等了整整一晚上,終於看到他們回來,看到雨濃吻雪凝的手,看到她依依之色——妒火令他幾乎把持不住自己,事情怎麼會這樣發展?怎麼會?

他不甘心,永不。

雪凝冷漠之色漸漸在融,代替的是一抹朦朧笑意,似笑非笑之間,非常引人。

“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曉晴總是追問。

她隻笑而不答。

發生了什麼事呢?那隻是一種感覺,怎麼講給別人聽呢?別人又怎麼會明白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快樂裏,根本沒有注意四周的一切,她甚至不再介意若風。

若風並沒有什麼特別,尤其在上課時,他總是那個樣子。隻要她不招惹他,什麼事都不會有。

她和曉晴上學、放學永遠出雙入對;就算加入了陳蔭,也很融洽。

曉晴不再抗拒陳蔭,大家相處得更自然些。

有時候他們三人也一起去看場電影什麼的。

雨濃並沒有再出現,那天分手時他說“明天見”,雪凝以為第二天他會來,但是沒有。

而且從那天開始就一直沒出現過。

雪凝並不很擔心,她相信感覺,她知道雨濃對她有相同的好感,她不急。

他總會來的,是不是?

放學回家,若男獨自坐在客廳,不見冷敖。

“若男。”雪凝招呼:“哥哥呢?”

“他還沒下班,我先來等他。”若男說:“來,我們聊聊。”雪凝隻好坐到她身邊。

“這陣子很少見到你,很忙?”若男凝望她。

“不,和往常一樣,不特別忙!”雪凝答。

她心中有個奇怪的念頭,若男今天來,不單是等冷敖下班這麼簡單,她另有目的。

於是她有了警惕。

“和曉晴在一起?”

“是!有時還有陳蔭。”

“陳蔭是誰?曉晴的男朋友?”

“可以算是。”雪凝淡淡地笑。

“這回答很特別。”

“曉晴還沒有完全接受他,但至少他們是好朋友。”

“你把朋友這兩個字劃分得很細、很狹窄。”

“我是這樣的,”雪凝直認不諱:“我不需要很多朋友,我選擇,因為我不想浪費時間。”

“你會錯過很多人,”若男一直望著她:“有些人是要接觸才能了解,才能發現優點。”

“我知道,但是別人的優點與我有什麼關係?”

若男語塞,她沒想到,雪凝個性如此特別。

“多幾個朋友總是好事,人是不能離群的。”她勉強說。

“我沒有離群,你對我有這種感覺?”雪凝反問。

“不——我覺得你比較孤獨。”若男有些招架不住。

“我想不是,我有朋友,別人對我也沒有這感覺;也許我比較冷淡一點,這是個性。”

“是,冷敖原也是比較冷淡,現在好多了。”若男轉開話題。

“因為有了你。”雪凝笑了。

“是,我們很談得來,也可以說一見如故。”若男振作一點,

剛才她有縛手縛腳之感覺:“很奇怪,我都三十多歲了,才遇到一個談得來的人。”

“以前你挑剔?你也孤獨?”雪凝問。

“不——我心頭高。”若男居然臉紅。

她竟被一個小女孩子反問過來。

“女孩子心高是好事,”雪凝說:“我讚成,寧缺毋濫。”

“這雖是對,但總不能一點機會也不給別人,不給自己。”若男說。

“你是指我?”雪凝說:“不!我一直很小心的在感覺,我感覺得出來誰是我向往的。”

“感覺到了嗎?”若男凝望她。

雪凝微微一笑,卻是什麼都不說。

若男暗暗透一口氣,她要改變方式才行。

“你覺得若風怎樣?”

“他是最好的講師,我們都愛上他的課。”

“我是指對他的人有什麼意見。”

“說不上來,他人很好,很和氣,同學都說他像他的名字,溫暖如風。”

“你自己有什麼感覺?”若男不放鬆。

“沒有,我並不太熟悉他。”雪凝說實話。

“怎能不熟悉,你們已認識兩年。”

“但是——他是講師,怎能熟悉呢?”雪凝皺眉:“我隻是眾多學生中的一個。”

若男已經技窮,雪凝根本沒把若風這人當朋友。

“他不是朋友嗎?”她再問。

“是哥哥、是鄒雨濃的朋友,”雪凝耐著性子,很誠懇地說:“我們的年紀相差很遠。”

“雨濃呢?你們不是很談得來?”若男隻好單刀直入。

“是啊!”雪凝的微笑擴大,她說:“他是個很特別的人,又有個醜怪的兒子,還有,他完全不怪淑賢。”

“誰是淑賢?”

“他離婚的太太。”雪凝說:“他很愛兒子,上星期他來接我去替他兒子選鋼琴,他想改變兒子的古怪性格。”

“上個星期你們原來是去買鋼琴?”

“你知道我們去的,是不是?”雪凝搖頭:“後來他請我吃飯,算是謝我。”

若男又透一口氣,放心了。原來並非若風想象的那麼嚴重,隻是去買鋼琴。

“等會兒我們出去晚餐,然後聽音樂會,已經買好了你的票。”若男說。

“沒有人告訴過我。”

“現在告訴你不也一樣?”若男笑:“去,一起去,我喜歡人多熱鬧些。”

“還有誰?”

“若風——或者雨濃也去。”若男說。

雪凝不晌,雨濃也去——她想見他。

“也好;我上樓換衣服。”她愉快地。

若男笑起來,她來㈤目的總算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