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陣陣笑聲自「檀鳶閣」傳來,引得附近的奴婢們皆會心一笑、臉露喜色。

自從大老爺大病痊愈後,整個人似乎變得柔和了。犀利眼神雖在,卻不若以往來得壓迫逼人。

以往總是忙於奔走各處的他,現在以身體欠佳為由,推卻許多工作,並將名下較分散的養蠶場、絲綢莊與染坊,以拆帳的方式和朋友們共同經營。

雖然營收不若以往來得豐碩,但大老爺卻明顯地輕鬆許多,也不必再為生意汲汲營營、疲於奔命了。

而在邢府大部分的時間,大老爺多逗留在「檀鳶閣」,陪著殘缺的小小姐、小少爺和新夫人。

邢府開始有了笑聲與嬉鬧聲,除了大老爺的改變,小少爺與小小姐更是笑顏常開,讓整個邢府「活」了起來。

「梅歆……要吃酸梅糕……」梅歆伸手抓向桌上的點心。

邢天放感動不已,現在的梅歆,竟然已進步到可以用完整的字句,清楚表達自己的意思,看得出久久花了非常多心思在照顧她。

「梅歆,你就別吃了吧!瞧你現在臉圓得跟啥似地,當心以後變成大母豬。」邢梅緣恥笑她。

梅歆鼓起雙頰,氣嘟嘟地說:「哥哥……討厭,梅歆不喜歡……」

以往的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對外人的話語充耳不聞,隻會哭哭鬧鬧,沒想到現在竟然會回嘴,惹得眾人都大笑。

「爹啊!聽說您認識長安城的大才子,可否帶梅緣上門拜訪?」邢梅緣渴切地說,小心髒砰砰直跳。

這是他第一次對爹提出要求,他好怕爹會拒絕,但是久久告訴他要鼓起勇氣開口,不開口,永遠得不到任何回應。

所以他開口了。即使被爹拒絕又如何?畢竟他曾努力過。

「喔!梅緣長大了,也有仰慕的對像了。」邢天放盡量讓自己的表情保持在微笑狀態。畢竟冷臉擺了十多年,說要改也沒那麼快。

「是啊!我最欣賞岑先生的詩文,豪邁奔放、自由不羈,還有袁先生的……」

一提到自己仰慕的詩人,邢梅緣滔滔不絕起來,聽得邢天放連連頷首。「那你想先見哪一個?」

「當然是岑先生……」邢梅緣一頓,臉突然漲紅起來。「您答應了?爹。」

「我想不出該拒絕的理由。」邢天放微哂。

邢梅緣猛地一跳,樂得哈哈大笑兩聲,說道:「這下我可贏了吧!我得去告訴那家夥這個消息,氣死他。」

說完便向邢天放和久久揖了揖,接著轉身跑掉。

望著他興衝衝離去的背影,邢天放有刹那怔仲。這孩子,竟然在他不知不覺中長大了。

幸好自己還來得及進入他的心裏,陪他抓住童年最後的尾巴。

這都是久久的功勞啊!不過說來奇怪,今天的久久怎麼如此安靜?太不像她。

隻見她低垂細頸,神情嚴肅,像是在考慮重要的事情似地。

大掌撫上她的柔荑,惹得她俏瞼一紅。

「大老爺……」她呐呐地叫。

「在想什麼?」

「我在想……」凝視著滿嘴糖糕的梅歆,她溫柔的伸手幫她拭去,動作是如此地自然,沒有一絲一毫勉強。「梅歆腿的事……」

「她能走?」邢天放疑惑地問。

「我問過大夫了,其實梅歆當初的腿傷早好了,她不能走,許是心理因素。」知道邢天放的疑惑,久久續道:

「有可能是當初落湖的印像太可怕,以至於梅歆不敢再下地,深怕又經曆同樣的事情,所以幹脆不走。」

「難道沒有辦法了?」

「我也在努力,梅歆這病已經好幾年,若再拖下去,我怕時間一久,她的腿會壞到真得不能再下走了。」

望著邢天放憂心忡忡的臉,久久遲疑地說:「其實我有一個辦法……但不是很妥當。」

邢天放疾聲問:「你說!」

「讓梅歆下水……」話還沒說完,便被邢天放打斷。

「不成,她既然怕水,怎麼還用這法子。」

「可是……」久久趕緊說道:「這辦法雖然危險,但卻是唯一的辦法。梅歆身子不好,腿又無力,讓她在水裏不但可以練習走路,對腿的傷害也沒有那麼大。」

「太危險了,沒有十足十的把握,我不想冒險。」邢天放堅持。

「我會在旁邊陪她,保護她的安全。」

「你?」邢天放想起她當初落井的糗樣,忍不住笑。

「你能保護的了自己已是很好。」

「大老爺……」久久不依。

「還叫我大老爺?」邢天放突然斂起笑容,很溫柔、很溫柔地看著她。「不要大老爺,不要是主子,你不是隻想喚我的名,被我疼愛嗎?」

驚訝地凝視他英偉的麵容,一股熱氣慢慢地往上衝。

「你……你都聽到了?」

「是的,我都聽到了。」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他輕輕地,小心地吻了吻她柔軟芬芳的水唇。

「別再叫我大老爺,你是我的妻,叫我的名字。」

酸意直冒眼眶,久久的鼻子像是被人毆打一拳,又酸又苦又澀,然而心裏卻漲滿了無限大的幸福。

她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遇見你之前,我也早斷了愛人的念頭,因為那些來來去去的膚淺女子,並不值得。她們嫁入邢府,隻因為貪戀榮華、愛慕虛榮。對我、對梅緣、梅歆,沒有絲毫真心。」

將她輕輕攬在懷中,感受她柔軟的小身子,和身上散發的淡淡清香,邢天放感到無限滿足。

「在第三個妻子身亡後,我已經對女子失望,不再想娶親的事了。然而,在一個有風有雪的下午天,卻教我碰上了一個特別的女子。

她貌不出眾,卻心地慈悲;她個性強悍,卻細心體貼;她身型瘦小,卻背負起整個家的責任。那時候我就在想,這樣一個女人,或許是很適合我的。說也奇怪,我沒有特地尋她,她卻自己走到我麵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