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彥抓了下頭頂,有點為難,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接受挑戰,一本正經地問:“好吧!解就解。敢問小姐,求簽的動機為何?”香瑩狠狠瞪了他一眼,但眼底藏不住笑意。
“問我和豫東大哥會不會結婚?”
“哎呀!原來問的是婚姻,而且已經有特定對象,依照這支簽文看來……”
“怎麼樣呢?”
“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齊彥!”香瑩伸手就打。
“喂!很痛咧!”他連忙揉自己的腿,“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神明叫你不必費心機了,反正我師父不會娶你,他另外有‘得知合’的對象。你看看最後一句,隻要你想通了,從這場無謂的單戀困局脫出,就可以‘見太平’,就不定有更好的男人在你身邊出現。”
香瑩臉色明顯一黯,悲傷地說:“再也沒有別的男人比豫東大哥好。”
“哪裏的話,男人隻要肯上進,誠實正直,懂得尊重女性,就值得女人托付終身。師父他固然很好,但世上的男人那麼多,總會有人跟他一樣好,隻是你還沒遇見他們罷了。”
他竟然會用這麼溫和的語氣勸慰人,一時倒讓香瑩非常不習慣。
“你吃錯藥了?怎麼突然對我溫柔又客氣?”
“因為你很可憐。”齊彥幹脆伸手環住她的肩,像個大哥哥一樣安慰她,“喜歡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其實是件很慘的事,再加上其他人不停的批評和嘲笑,壓力就更大了,有時候,我真的很同情你的處境。”
“真的嗎?”香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五六歲的時候,我也暗戀過一個讀私立女中的女孩,她長得非常可愛,甚至比你還要清秀迷人。”齊彥的眼光落在遠處的山景,回憶使他眼神迷蒙,說話的語調更平和悅耳。“每天清晨,她在我等公車的站牌對麵搭校車,直到現在,我還能清晰地回想起她的身影,她的短發,她身上穿的紫紅色背心,同色的百褶裙……”
香瑩被他敘述的內容吸引住,完全忘了自己正靠著他的身體,這是她一生中,頭一次跟年齡相近的異性坐得如此接近。山風拂著,齊彥身上那股幹淨的男性體味,自然充滿在香瑩的鼻間,她心裏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陌生的、淡而模糊的愉快混著緊張……“嚴格講起來,我並不是一廂情願的單戀。”齊彥沒有察覺她的心情變化,繼續往下說。“因為那個女孩放棄家人的專車接送,堅持搭校車上下學,為的也是早晨能跟我隔著大馬路見麵。”
“我相信,你一直就是個好看的男生。”香瑩的嗓音有點緊,但是隻有她自己感覺得到。
“啊?謝謝你!”齊彥笑了。“長得好看並不能當飯吃,那幾年我沒有什麼一技之長,打工也賺不到多少錢,能夠填飽肚子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你那時候一定過得很辛苦。”
“辛苦是還好,比目前勞累倒是真的。”齊彥不太在意的說,“反正,我是個的自己知之明的窮小子。當我打聽到她家裏的情形,她頭發上那支發夾的價錢,她喜歡吃的巧克力牌子,我就打消追求她的念頭了。”
“為什麼呢?愛情是不分貴賤的。”
“別傻了!隻有閻羅王召喚人的時候才不分貴賤。”齊彥把眼光從遠處調回香瑩身上,意外發現她的臉竟與他湊得這麼近,不覺露出得意的笑容,是男人擁住美麗女性獨有的得意。“我隻想告訴你,世間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想怎樣就能怎樣,每天都會有幻滅和失落的危機,你應該隨時保持心理準備,學習如何從失望的打擊中站起來,這是人生最重要的課題之一。”
“我還以為你要跟我分享你的初戀,沒想到你老毛病又犯了,隻會對我說教。”香瑩大失所望,有點泄氣地瞪他,甩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真討厭!”
齊彥看一下被甩開的手,聳聳肩。
“你人在福中不知福。當年要是有人勸我死心,講這些亙古不變的道理給我聽,我就不會難過那麼久了。在成長的過程裏,光靠自己一個人努力掙紮,弄得渾身是傷,那是很辛苦的,你知不知道?”
“你自己勇氣不夠,不敢追求富家女,關我和我大哥什麼事?”香瑩嘴硬地頂撞,“我相信我自己,再過不久,我就畢業了,一旦進入社會工作,很快我就能夠證明,我比任何女人都堅強,更值得大哥心儀,他選擇我當人生的伴侶,絕對不會錯。”
“你什麼都不懂,想擄獲師父的心,還早得很哪!”齊彥忍耐不住,衝口就是一盆涼水。
果然香瑩臉色鐵青,氣呼呼的反問:“我什麼都不懂嗎你倒是說說看,你又比我懂得多少?”
“我——”
“說不出來了吧?你隻知道死讀書,考試拿高分,打工賺錢,感情的事,我看你並不比我高明。”香瑩見他語塞,仗著一時氣憤,不停數落他,“你隻會取笑我對大哥的感情是癡心妄想,自己呢?說不定你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碰過,根本沒有談過戀愛,還好意思用那種愛情專家的口吻對我說教,我——”
她犯了大錯,不該當著一個大男生的麵,再三強調他沒有談過戀情,沒有碰過女孩子的手,尤其這個大男生是齊彥,而他並不像她說的那樣生澀。
他動作又快又熟練,隻一眨眼的工夫,香瑩就躺在他懷裏。他的唇準確地落在她唇上,帶著三分強迫,三分霸氣,技巧高明地分開她的唇瓣,徹徹底底地深吻她,在香瑩還不不及驚嚇反抗之前,他的舌尖已經徹底搜巡她嘴裏的每一個角落。
這突如其來的一吻,擊潰了香瑩全部的武裝,她眼睜睜看見他閉上眼睛,卷曲漂亮的眼睫毛在她眼前輕輕顫動,她隻知道她的唇瓣被分開,他的舌尖柔軟潮濕而溫暖,她的呼吸完全被他的男性氣息攻占。
這一生中,香瑩第一次體驗到不由自主的感覺,奇異、恍忽而暈眩,她渾身無力,失去平衡,那種昏沉的壓力使她不得不閉上雙眼,兩隻手胡亂抓住碰觸到的每一樣能供她攀附的東西,即使是齊彥的身體……齊彥的吻並沒有持續太久,隻是他放開她的唇之後,仍然把臉龐湊在她鼻尖附近,有好幾秒鍾的時間,他就這樣靜靜地靠著她,像暫時棲身葉麵的蝴蝶,他呼吸的氣息輕拂過香瑩的臉龐,也像蝴蝶輕拍翅膀。
“對初次接吻的人來說,你的表現很不錯了。”
他的聲音使香瑩從高空雲端墜落到地麵,睜眼一看,啊!天哪!她竟然一隻手搭在他背上,另一隻手抓著他後麵的頭發,難怪他的臉孔不移開,原來是她……香瑩掙紮著,放開雙手,坐直身子,揚起右手——齊彥反應很快,及時抓住她的手腕,笑得坦率又可惡!
“拜托!被人吻了之後,打人耳光,那是最幼稚無聊的反應,隻會表示你被電視連續劇毒化太深,太缺乏主見,我真的不認為你是這麼膚淺的女人。”
香瑩氣憤難當,用力甩掉他的手,轉過身,不再看他,也不再開口說話。
“還生氣呀?”齊彥微笑著,輕鬆愉快地站起身,向寬闊的山林美景伸展雙臂,做了個深呼吸。“啊!天氣真好!山上的空氣真是新鮮。可惜我們得下山回家去了。”
香瑩不理他,完全沒有反應。
“走吧!香瑩,我們落後師父他們很遠了,再不加快腳步,你不怕師父誤會我們躲在林蔭間談情說愛嗎?”
他真可恨!香瑩滿腔怒火不停翻騰,他竟敢親熱地喊她名字,用那種溫柔又親匿的語氣,在他莫名其妙吻過她之後……“香瑩,你聽見我說話沒有?”齊彥把手搭的她肩上,動作輕柔,一點也不具侵略性。
即使隻是輕輕一觸,香瑩卻反應激烈,幾乎是馬上跳起來,板著臉孔,非常不悅地警告他:“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齊彥連忙舉起雙手,作出投降的手勢,強忍住爆笑的衝動,很客氣地回答:“我絕對不會再碰你,絕不。”
香瑩恨恨地瞪他一眼,站起來,自顧自地往山徑走去。齊彥跟在她身後,突然,她停住腳步,他差點就撞到她身上。
“幹嘛?”齊彥嚇了一跳,連忙倒退半步。
“我的簽呢?還給我。”
齊彥兩手空空,摸遍身上的口袋,還是找不著,回頭搜巡剛剛落坐的石板凳,原來掉在那兒。
香瑩等他撿回,伸出手,隻見齊彥小心翼翼,把簽紙展開,隻捏住一小角,輕輕交到她掌心,避免跟她作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這種過分小心的舉動,實在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可是香瑩硬撐著,不肯讓想笑的感覺浮上來。她把簽紙收進腰包裏,立刻往山下走去,理都不理齊彥。
他隻有搖頭苦笑,輕巧地跟在她身後,護送她下山。
那個吻……香瑩雖然氣惱萬分,卻又不得不承認,那個吻很可能出現在她今晚的夢中,而且她會經常想起,他溫暖又男性化的氣息,唉!他的吻……永遠難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