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海山悶聲道:“不對勁的地方多了。老雷,你知道,來的那家夥是誰?”
“誰?”
“陳天樞!”
“什麼?陳天樞?國民黨派他來青竹山?”我大吃一驚。“那個叛徒,他也敢來?”
“是啊,那個王八蛋,他還真的來了。你說咱怎麼辦吧。”
“我們先見見他,談談看,看他都說些什麼吧。”我說。
“見他幹什麼?殺了他個狗娘養的算了!我正愁國共一合作,就再沒給機會給楚天雷和獨立師其他犧牲的弟兄們報仇呢,這個狗叛徒送上門來,還能放掉他?”
“老龍,你可不要亂來啊。”我有所警惕了。“國共談判其間,這種事情非常敏感,咱們都是紅軍指揮員,要有高度的政策觀念,可不能輕易幹出殺人越貨一類的事,破壞國共合作,還給人家留下口實,那就影響到黨和紅軍的威信了。”
龍海山歎口氣。
“老雷,道理我都懂,換了別人來要殺陳天樞,我也會跟他這麼講。可我咽不下這口氣。你想想看,陳天樞那狗娘養的以前還是中心市委書記呢,可他貪生怕死,出賣了多少革命同誌?眼下國共合作了,他還敢腆著臉跑來跟咱談判,這要是老雷那些犧牲的同誌知道了,他們能合得上眼嗎?”
“是啊,想到那些犧牲的同誌,我也恨不能在一天早上把所有的敵人統統殺光,報仇雪恨。可是,比起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來說,我們的同誌——包括那些犧牲的同誌——所受的委屈,就隻退居到次要位置了。”
“那好吧,我聽你的。”龍海山幾分無奈。“咱就見見那狗叛徒。”
我肯定是第一次見到陳天樞,說起來奇怪,我卻老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他穿了一身鼠灰色的中山裝,領扣係得密不透風,怎一看有些中性的風格,細琢磨卻有幾分好笑之處。尤其他居然還穿著皮鞋,一路山道的折磨,那皮鞋汙泥斑斑,早已沒了光澤;他的頭發剪得很短,長長的馬臉沒有更多的特征,隻是那雙眼泡浮腫的小眼睛驚恐不安,時常掠過龍海山身上,看得出,龍海山的存在讓他如鯁在喉,驚懼不已。
“陳天樞,你狗日的膽子不小,你也敢踏上青竹山?你就不怕老子生剮了你?”
我還沒說話,龍海山早已咆哮如雷。不過,他的聲音似乎並沒有嚇住陳天樞,龍海山一張口,他反倒鎮定下來了。
“龍先生,也許我該稱你龍師長?請你放尊重些,也請你注意我此時的身份。我是代表國民政府和國民黨方麵前來與貴黨貴軍談判的,難道堂堂的共產黨,隻能留下來一些沒有教養的山野村夫嗎?” 陳天樞嘴角浮起一絲譏笑。
“你……”龍海山被噎得一下說不出話來。
“陳先生,共產黨是有不少山野村夫、泥腿子,正是這些幾乎沒有受過一天教育的工農大老粗,用他們的忠誠和肩頭,扛起了這個多災多難的政黨。你這個曾經做過共產黨中心市委書記高官的人,肯定比那些原汁原味的國民黨更清楚這點……”
我的話讓陳天樞的臉一下子紅了。
“若想以此來奚落共產黨人,你恐怕還沒資格。更何況,共產黨就是靠這些山野村夫、泥腿子才在青竹山堅持下來了。三年來,他們沒吃的沒穿的,沒有彈藥和藥品,可是青竹山的這些山野村夫、泥腿子,無論漢族還是佘族,沒有再出一個叛徒,這一點陳先生不會沒聽說吧?”
陳天樞一臉苦笑。“雷先生,敝人此次前來青竹山,不是來討論貴黨貴軍成分的,還是讓我們抓緊時間討論正事吧,希望我們之間能相互尊重,有一個平等對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