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雷霆牽著我的手,不說話,慢慢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前行,遇到我感興趣的燈時,他會停下來問我要不要,我搖頭,世間很多東西惟其買不到時才愈顯其寶貴和魅力,這樣美麗的燈,讓大家一起欣賞會更快樂。我隻獨占雷霆一個就足夠了。

因為是佳節,平時不出門的大姑娘小媳婦們也都三兩結伴,四五成群地出來了,嘰\\\\嘰\\\\喳喳像一群快樂的花喜鵲,經過我們身邊時都會不自覺地在雷霆身上停頓一下,我知道那目光中充滿了愛慕和幻想,因為那些目光和我看雷霆時一樣。

濃黑的劍眉透著凜凜英氣,幽深的雙眸象充滿誘惑的大海,挺拔的鼻梁帶著男兒傲然的氣概,略顯薄的雙唇呈現雅致、優美的弧度,這是一張上天精工細作的臉

\\\\\\\"怎麼了?”雷霆問。“嘻嘻,沒什麼。”我為有這樣出色的人物做伴而驕傲自豪,一時忘了自己矮小平凡的外表,覺得自己也渾身閃著熠熠光華。

\\\\\\\"瞧你滿臉得意,一定又沒在想什麼好事。”雷霆故意皺著眉說。“是啊!我沒在想什麼好事,我隻是在想一個姓雷名霆的大壞蛋而已。”我說,說完趕緊爭脫他的手往前跑。

可是人多街滑,我步子又小,跑沒兩步就被雷霆捉住,他一把抱起我扛在肩上,狠狠地打我屁股幾下,“還敢不敢這麼狂妄?”

我輕聲叫著,心兒“怦怦”地跳,為了周遭異樣的目光而羞紅臉,“好哥哥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小聲哀求著。“嗬嗬,不放!這是懲罰!”

於是我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被抱著,紅著一張比紅燈籠\\\\還紅的臉兒看完了燈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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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我是個不信神的人。這是有緣由的。

小時候,每逢初一十五,幹娘便要燒香磕頭,而每次遷居也要如此,求的是事事順利,平安大吉;每逢廟會,班子裏的姐妹也都要到城隍廟去敬香、燒紙錢,求的不外是找個如意郎君,生活美滿;那時我也跟著拜,隻求能讓我找到父親母親,讓我擁有一個真正的親人。自然,我每次都是要失望的,為此我漸漸恨起神來,神那高不可攀、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的形像一點一點泯滅,直至隻是一座泥塑而已。孔子的弟子季路曾向他問起鬼神之事,孔子回答:“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問起死,他照樣回答:“未知生,焉知死?”妙!

答的實在是妙!初時看到這幾句話時,我不即鼓掌叫好,不愧是絕代智者,簡單幾個字就闡盡了人鬼、生死的玄妙。

雖不信神,但我相信天地之間存在著一種神秘、不可抗之力,這種神秘、不可抗之力左右著我們每個人或輝煌或平淡的生活,這種神秘、不可抗之力人們通常稱之為——命運\\\\。

我的命運\\\\之始就是白茫茫一片雪地,香幽幽一片梅林,我遍尋不著有血緣的父母,就寧願相信自己是雪之精靈,梅之魂魄,是雪父梅母的孩子。

我出生伊始就注定了與雪、梅不可解的情結。所以有雪有梅的冬季是我的最愛,有雪有梅有雷霆的日子更使我如在天堂,有時候我會狠狠地擰自己兩下,以此確定這一切不是夢……“娃娃,起床了。”躲在暖暖的被窩裏好夢正酣的我被雷霆硬硬的胡茬給攪醒了,我很奇怪他的胡子怎麼長那麼快,又那麼密,他說這象征著他生命力旺盛,那老也不長胡子的我豈不沒有血氣,沒有活力?他不置可否,笑了半天才說:“你的胡子呀,當你在雪地梅林的時候早就凍光了。”我瞪大了眼,“哪有剛出生的小嬰兒就長胡子的?”

真是的,雷霆越來越不正經了……“不要,”我翻個身,“讓我睡啦,困死了。”雷霆說我是屬“夜貓子”的,因為一到晚上我就高興,就有精神,白天卻常常無精打采的。

這和我在班子裏時長期的生活習慣有關,因為宴席歌舞通常是在晚上進行的;但大部分原因還是我個人的性情所致,在我看來,白天象征著忙碌、責任、嘈雜,晚上卻是休閑、寧靜、安逸,可以靜靜地看看書,思索一些問題,整理一下紛雜的情緒。何況,夜晚雷霆就會回到府中陪在我的身邊,我怎生舍得睡?

而且,大多的晚上,雷霆都要做那件事,把人折騰個半死才肯睡去,我真懷疑他是不是鐵打的?要不哪來那麼多精力?醫書上不都是說男人精氣最盛時是在十五歲至二十五歲之間嗎?以後會每況愈下的呀!雷霆而立之年都過了兩載,怎麼還那麼……“娃娃,”這是他在床上對我固定了的稱謂,“下了一夜的雪,雪停了,後院的梅花也開了哦!”

\\\\\\\"真的?”我“骨碌”一下爬起來,他笑眯眯地點頭,我便手忙腳亂地穿衣服,滅火救命似的著急,“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還說?是誰老在賴床哪?”雷霆刮我的鼻子,“別急別急,雪不會眨眼融化,梅花也不會片刻就凋落的。”

\\\\\\\"哇!好棒!”我在雪地上奔跑,摘了帽子和手套丟給梅新,捧一捧雪放在鼻尖聞,“好香!好清爽的味道!一定也很好吃!”我張口要咬,被雷霆一掌打落,“不行!會吃壞肚子。”我掃興地瞪他,然後又向後院跑,不用看,遙遙的已聞到梅花的幽香了……在一片雪茫茫中,十幾株蒼勁古梅綻開了朵朵新蕊,粉色的花瓣嬌嫩的好似不經一陣微風吹,花心的蕊兒你擁我擠象爭奇鬥豔的小姐妹,又像一隻隻調皮的小精靈在粉色的舞台上搖曳生姿……好美!真的好美!

雪是天上的花兒,梅是地上的朵兒,如今這天地交合,蒼天後土各自獻上了自己精巧的傑作,怎不叫人癡迷?怎不叫人心醉?

我忘了奔跑,忘了言語,隻是站在那兒呆呆地看,怕一不小心就驚散了這如夢如幻的美景。不知何時梅新又為我戴上了帽子和手套,雷霆把他的紫貂圍巾也圍在了我的頸上。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現在在皚皚白雪中欣賞這幽香清豔的寒梅,實是人生一大幸事快事!”我詫異地回頭望,說這話的人居然是平素少眼寡語的秦鬆,原來他也愛梅愛雪呀!我為又發現了一個知己而興奮不已。“梅兒,在說些什麼?”雷霆攬著我的肩,偎著他寬厚的胸膛,冷冽的風也喪失了威力,再也吹不到我身上。

\\\\\\\"我在對這些花兒說:你們好漂亮,謝謝你們為大家帶來的美麗和好心情哦!”“你呀!”雷霆大手隔著帽子揉我的頭,“童心未泯!”

\\\\\\\"什麼?”我為看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而走了神,沒聽見他說什麼。“沒什麼,”他微笑著,“希望能永遠如此。”“恩,希望永遠如此。”我也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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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安定於否,可以從有無時間和興致讀書上窺見一二。

人的性情不一,嗜好不同,閑暇時的活動亦不盡相同,有人喜歡野外狩獵,有人愛好室內靜修,所謂“智者樂水,仁者愛山”。

我獨好的是讀書。

有人讀書為了博取功名,有人讀書為了修身養性,而我讀書純為了興趣,為了高興,或者說是為了一種生活方式。

班子裏有位作詞譜曲的師傅周綺雲,早年據說是位官家小姐,後來遭逢戰亂家破人亡,她便孤零零一人加入了“靈鸞”混口飯吃。

她博學多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隻是在以玩樂為主的藝人圈裏,她就顯得太曲高和寡,始終落落寡歡。

我叫她雲姨,一開始跟她學彈琴,後來就整天粘著她什麼都要學,她憐惜我認真誠\\\\懇,便傾囊以授,隻可惜我資質欠佳,什麼都學了點皮毛,讓雷霆評價說就是:“字寫的好醜,畫什麼不像什麼,下棋每局必輸,詩不壓韻,歌不動聽,賦不成駢,隻有彈琴還湊合。”

嗚……

我就這麼差嗎?

就算是真的,雷霆說的也太直白了吧?

不管怎樣,我好歹也是人哪!就算象螞蟻一樣卑微,也是有真小小的自尊的呀!

雷霆笑嘻嘻地說:“你就這麼爛,這麼差,可我萬分不幸的就喜歡這樣差的你,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

冷拌!

雷霆這人真是不討喜,明明說了我期盼已久的話,卻讓人聽的苦笑不得,喜怒不是,和我想像中的在朦朧的月光下,清香花叢中柔聲傾訴衷腸的浪漫差太遠了嘛!武將終歸是武將,沒有那份心,怕也沒有那份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