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帝王君主好比天上的星宿,可帶來盛世,亦可造成亂世,所以對君王的戒律可以歸納為兩條:一是記住帝王也是人,二是記住帝王非常人,乃天子乃神的化身。這樣第一條可以約束帝王的權力,第二條可以限製帝王的欲望。

當然,沒有人敢去約束帝王的權力,也沒人能去限製君王的欲望。而即將成為帝王的太子就實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了。太子邀宴是一種恩寵。

酒過三尋,偎在太子懷裏的稱心又在催促讓我跳舞,於是我再次站在了雷霆的手上。從高處環顧大廳,我詫異的發現每一位大臣的旁邊都有一位美人相伴,或摟或抱,甚或嘴對嘴的喝酒,那種輕佻做作使這些素日莊嚴沉肅、威不可犯的達官貴人盡顯醜態。而且這些打扮的妖豔明媚的美人竟然都是青青少年,整個大廳除了不男不女的太監,其餘全是男子。

看著這些十四、五或者更小的少年,我隻有兩個字可形容:賣笑!是的,這些可憐的孩子在還不知何謂“賣笑”的年齡就已操起了皮肉生涯,一霎時,我的腿一軟差點跌落下來,雷霆扶了我一把,很迅速,不著痕跡的,我心中稍稍泛起暖意,想著自己和那些少年畢竟是不同的,雷霆畢竟是真心待我,真心憐我的。

“好美!”

當我舞畢向太子謝禮時,那個紫衣少年稱心從台階上躍下來,拉著我的手又上下左右的打量我一番:“你多大了,十三了吧?”

\\\\\\\"到年十七了。”我雖不清楚他的身份,但也看的出他是很受寵的,他眉目清秀,膚色白皙的幾近透明,唇角的兩個酒窩更是意態撩人。

\\\\\\\"這麼大了?”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看著我,“我十四了,我還以為你比我小呢!怎麼這麼小巧呢?”

小巧?我苦笑,這詞用來形容女子尚好,形容男子就不啻譏諷了,不過稱心並不是在譏諷,他是單純地在好奇,小孩子氣的好奇而已。

“我能抱抱你嗎?”稱心瞪著大眼睛問。我瞬間紅了臉,他怎麼當我布娃娃似的?太子點點頭,於是他輕易就抱起了我,“哇!這麼輕?難怪能那樣跳舞呢!”

他把我放下來,對我說:“你去上麵陪太子喝酒,我來陪雷將軍。”

“啊?”我吃了一驚,“為什麼?”我小聲問。

\\\\\\\"當然是太子的命令了,快點吧!太子高興會給你好處的。”說完他走向雷霆,坐到了我原來坐的位子上。我就像個機械木偶,一步步地走向太子的席位。

\\\\\\\"小民叩見太子千歲。”我欲下跪,太子一隻手拽住我的胳膊,就勢一拉把我拉進了懷裏,“太子殿下請自重!”慌不擇言地我說出了如此狂妄的話。

我心想完了,我要被砍頭了,可是太子卻隻哈哈一笑,攬住我腰的手使勁捏了一把,我頓時如針刺一般全身都僵住了。

\\\\\\\"好柔軟的身子骨!\\\\\\\"太子端著酒杯往我嘴裏灌,一邊在我耳邊輕聲耳語:“難怪能得雷霆獨寵,比女子的腰還細還柔呢!”

\\\\\\\"太子殿下——”我已不勝酒力,有些頭昏腦漲了,“請放了小民。”“嗬嗬……”太子笑,笑得高傲,“今夜就讓我來疼你,不許逃!”

疼我?我昏沉沉地已辯不清什麼意義,隻是“咯咯”地傻笑,雙手無意識地推拒著他的胸膛,雷霆?雷霆呢?

\\\\\\\"雷哥哥——喝酒!咱們來喝酒!”我端起酒杯往眼前人的嘴邊送,“別晃,別晃呀!哎呀——”忽然一個強勢的力道把我拽了起來,我被勒入一個寬闊厚實的胸膛,好安心的感覺!我不自覺地雙臂環住那個頸項,腦袋埋進頸窩裏,喃喃自語著睡去。事後我回想自己的行事,從雷霆那兒出走在街上晃蕩時,誤會水靈均被關在柴房縱火後,以及這次太子宴上,每逢遇到事情我總會不自覺的昏過去,喪失了意識,不敢直麵以對我難以解決的問題,我在下意識中總在逃避,我是個膽小鬼,是個懦夫,我真怕這樣的自己終會因此而失去了雷霆……

當我第二天早上抱著宿醉後頭痛難忍的腦袋呻吟時,我才想起昨晚是我第一次喝酒,作為伶人的我居然從未沾過酒,這不得不托幹娘班規甚嚴之賜,因為有很多成功的藝人都因沉迷於酒鄉而荒廢了技業荒廢了前途。而在將軍府裏,雷霆晚餐時偶爾會自斟一杯酒,從沒讓過我,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喝。

我嘟囔著酒真不是個好東西,雷霆便要我日後不許再喝酒,除非真想喝,那也是隻有我們兩人時才行,多一個人不行,少一個人,隻有我自己時也不行。我想我這輩子也不會想喝了。我擔心得罪了太子,過了兩天卻不見動靜,因著年節的喜慶氣氛,除夕之夜的事也很快就淡薄了……

雖不耐寒,冬天卻是我最喜愛的季節。睡覺時人縮成一團,腦袋埋進由一堆軟軟暖暖的東西編搭成的安樂窩裏,隨手翻閱本樂譜,美妙的樂聲仿佛就自動在耳邊悠悠揚揚的飄起;或者看看《搜神記》,上天入地妖魔鬼怪一下全湧到眼前;又或者隻是看著床前地上的火盆,火盆裏木炭發出藍幽幽的火光,外界的冰霜凜冽就成了另一個世界,變得好像遙不可及;偶爾打開窗子調節一下室內的空氣,沁人心脾的涼風迎麵而來,人不由激靈靈打個冷戰,真是冷也冷的爽快,暖也暖的舒適。

更何況這樣舒適的環境裏還有心愛的人兒相伴,我賴在床上假寐,雷霆則坐在一旁觀看兵法或史記一類的書,那時那刻,人生不做他想……雷霆問我喜歡冬天的理由,怎麼說呢?想了好半天,我寫下了幾句話:把夏日熾熱的情感濃縮成剔透的晶瑩把秋的沉甸藏在心底用一種莊嚴的凝固於潔白之中把春色孕育(嗬嗬,梅娃娃會寫現代詩耶!^0^,嘻嘻……這是咱家自己胡亂寫的啦^_^)

“哈哈,這是什麼?古裏古怪的,”雷霆取笑道,“還有,你的字好醜。”

\\\\\\\"喂——”我漲紅了臉,要把那張紙搶回來,奈何雷霆坐著舉起手臂我也夠不著,氣得我嘟起嘴:“你懂什麼?那是詩!詩你知不知道?”

\\\\\\\"詩?嗬嗬,既不合仄又不壓韻,連打油詩都稱不上,這是哪門子詩?”

“這是我梅降雪自創的,好比屈大夫寫《離騷》,說不定會獨開先河,流芳千古呢!”我氣咕咕地朝他喊。

\\\\\\\"不得了不得了,咱家的梅娃娃要做大詩人了,讓我看看,有沒有詩人的天分哪?”“哼!”我昂起頭,下巴朝天。“嗬嗬,我隻看見一隻驕傲的小公雞。”

\\\\\\\"臭雷霆!”我跳起來打他,“敢說我是小公雞?我哪兒驕傲了?”

“還沒有?那後麵的尾巴怎麼翹上天了?哈哈……”

不知什麼時候,少言寡語的雷霆也學會貧嘴了,很酷的一張臉上笑容也越來越多,我真的好高興……過了破五,過了小年,終於到了我盼望已久的元宵節。

我喜歡元宵節不為別的,隻為了看燈籠\\\\。滿廳滿院滿街的各式各樣的燈籠\\\\,圍著皇宮四周的南北大街,東西大街上,徹夜的燈火通明,什麼“吉慶有餘”、“福祿壽僖”、“五子登科”、“八仙過海”、“魚躍龍門”、“花開並蒂”等等,每盞燈都有一個小故事,寄托一份吉祥如意的願望。

燈具有琉璃的,有紗照的,最多還是紙糊的。每年最引人注目的是皇宮鍾樓外展放的巨大的“龍鳳呈祥”的燈,很多新人都喜歡在那兒放上一對“鴛鴦戲水”的小燈,以寄托心意,也算對天子和鳳宮娘娘的尊崇。可是天公不作美,十五一早還陽光燦爛,到了中午卻開始烏雲密布,傍晚時分終於紛紛揚揚下起雪來,潔白輕盈的雪花在空中飛揚漫舞,越下越大。我不即愁上心頭,看不到明月,恐怕也看不到燈籠\\\\了吧?

\\\\\\\"民諺說:‘雪打燈,五穀豐’,看來今年又會是個好收成了。”雷霆卻笑眯眯地說,那神情就像久旱無雨,突然有一天大雨傾盆時的老農,吸著旱煙袋,看著節節拔高的莊稼時喜不自盛的表情。他其實是個挺樂觀挺知足的人呢!我想。他給我披上鬥篷,戴上手套,“走!看燈去!”他知道我喜歡燈,因為從大年初一我就在他耳邊嘮叨個不停了。

\\\\\\\"還會有嗎?這麼大雪!”我遲疑著,腳步卻自動往前趕。“有!雪裏觀燈才更有趣呢!”雷霆步子太大,我必須小跑著才能跟上,不一會兒我身上就熱氣騰騰了。真的哪!

雪白的街道兩旁五顏六色的燈更顯流光異彩,冰涼的雪,暖暖的燈,大街上洋溢著人間特有的溫情和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