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收起玩笑心,說回正事:
“母妃現在很排斥說這些舊事。”
經過鳴金山上一場打擊,榮升太後後的慧妃沈晚棠,已然被朝野上下知曉根底,也被新帝徹底架空了權勢。
不知道是出於對現狀的失望,還是出於對新帝未能如她期望的那般維護她的失望,沈晚棠如今不願再提及舊事。
縱使是新帝相問,她也是一臉冷漠,惜字如金。
說不到兩句,便聲稱自己已經乏了。
如今能夠稍微令其提起興趣的人,大約便隻有榮安縣主的那個贅婿之子了。
鳴金山上,新帝令淩三川給先帝磕頭,又差點讓其為先帝披麻戴孝的舉動,可是被諸多王公貴族和文武重臣看進眼睛裏的。
沈晚棠老了,不願意回顧半生波瀾壯闊的曆史,卻倒願意學著尋常人家的祖母過含飴弄孫的生活。
可惜,淩灑金將淩三川護得太好,絕了太後的長孫之念。
太後同新帝說起過這件事,話裏話外都是要讓淩三川認祖歸宗。
彼時新帝恰好也有難處,朝野上下對其子嗣空前關注,幾乎要高過岌岌可危的外戰去。
可縱使如此,新帝還是一力壓製了太後所有的諫言:
“母妃忘了,當年在鳴金山上是您親自看著噥噥喝下一碗又一碗避子湯,她有沒有子嗣母妃您應當最清楚不過了。”
百密一疏,沈晚棠想不明白是何時讓淩照水鑽了空子,懷上了新帝的骨血。
那淩三川究竟是不是新帝的兒子,她還想親自證實一番。
算計了大半輩子的慧妃,誠然也不會料想到,淩三川這個孩子便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誕生的。
隻不過,彼時在慧妃看來,與新帝交歡的,不是淩照水,而是蘭葉。
新帝以這個理由壓製了太後,亦說服了自己:
他未嚐照料過孩子的出生,亦從未參與過孩子的成長。孩子的存在,說白了是淩照水給予他這個生父的單方麵饋贈,所以孩子究竟是誰的兒子,得由淩照水說了算。
她願意孩子生長於清貴的士大夫之家,而非自小承襲皇子重壓,背負帝王之家的宏圖霸業,他便用他的皇長子來填補武氏皇族對於淩氏滿門的愧疚。
一個楚安侯爵,實不能涵蓋天子氣節,天子仁厚了淩氏,卻日日被旁人苛責無嗣。
淩姑娘對沈晚棠的心境,想得卻格外透徹:
“是個女人,都不願意把自己心愛的男人推給別人。”
“照水倒是以為,太後不願意回憶這件事,與眼下的處境無關,隻是單純地不願記起傷心事罷了。”
要知道,被她視作一生摯愛的淩捭闔可是她親手推給烏濃神女的。
當年她必定糾結無比,她沒有選擇,她需要把握住先帝的恩寵和年幼的皇子兩個既有的成果,不被烏濃人染指,烏濃神女衝著大雍皇帝而嫁,除了淩府倚梅園的主人淩捭闔,大雍朝根本沒有男人可以代替君臨天下的皇帝入了烏濃神女的眼。
好在,她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