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1 / 3)

李越忍不住扭頭回望,院門處走進來袁牧之和陸敏。袁牧之喜形於色地對李越行禮,笑著說:“回來了?”看到緊靠著李越站著的何容,對李越瞪眼,李越介紹道:“何容……”董義在一邊大聲說:“是二哥的伴侶!”袁牧之大笑著說:“恭喜恭喜!李官人好眼力呀!”然後就進門大聲對趙宇說:“趙官人回來了!葉將軍在此!哦!我明白了,趙官人北上就是為了去救葉將軍,快快將詳情告訴我……”

陸敏走到李越麵前,對李越施了一禮,李越發現陸敏背著一個畫軸,忙微笑著回禮。他們上一次分別是在陸敏中了狀元後的瓊林宴後,這中間李越和趙宇死裏逃生再滯留荒島,接著周遊南亞,回來又北上,轉眼間,三年過去。李越原本就身材高大,相貌俊朗,此時氣質成熟,而且在愛情的滋潤下,自信而快樂,笑時眼中似有光芒,完全可以成為那些古希臘美男子雕像的模特。陸敏這些年在朝中從政,比以前更為矜持隱忍,見到李越後雖然心中波瀾壯闊,可麵上不動聲色,隻是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最後是李越先開口,說道:“恭喜了,我聽說你喜得貴子,還是兩個。”

陸敏緩慢地點了下頭,目光看向李越身邊的何容,何容態度恭敬地施禮,陸敏機械地回禮,李越笑著說:“何容是我的……”

陸敏終於開口道:“吾知矣,恭喜……李官人。”他的聲音有些啞,不像以往那樣清亮。

李越對自己這麼大喇叭一樣到處廣播感到些不好意思,忙往旁邊站站,表示不擋著陸敏的道兒,陸敏微示歉意,走進屋中,與坐在正位的趙宇見禮去了。

看到人都到齊了,董平就招呼人上來擺了一張長桌,讓趙宇坐了一邊的桌首,李越就坐到了另一頭。結果,趙宇那邊,聚集了葉銘孫小官人和董平陸敏,李越這邊都是其他的年輕人,袁牧之選擇了中間,希望能聽到兩邊的談話。

菜還沒有上來,大家都在議論中,趙宇周圍的人都在談論朝政,隻有陸敏沉默不語。李越這邊,何容最小,小知道才過了二十歲,董義還是小混混的心態,方笙作為藝術家拒絕長大,所以氣氛就要活躍許多。

董義因為在車裏與何容說過話了,這時用儼然是個知情人的口吻說:“我這位何容弟弟對我二哥那是情深意重,二哥對他一笑,他就千裏迢迢去救二哥了……”

李越說:“拜托!哪裏有千裏,也就十幾裏路吧。”

董義不滿道:“千裏送鵝毛,禮輕人意重,要的是這個心思!”

小知道追問:“然後怎麼了?你知道,李官人哪裏用得著救?”

董義一拍大腿道:“說的就是,沒救成二哥,他就當著二哥的麵兒,跳了長江了!”

方笙感慨道:“可歌可泣啊,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小知道著急地說:“那李官人得去撈他呀!”

董義敲了一下桌子說:“要的就是這樣!不然他們怎麼在一起的?”

袁牧之隔了幾個人插話說:“這可是個好話本呀!這個章節可以這麼叫:盼相聚苦思無門肝腸斷……”

董義大喊說:“不好聽!”何容漲紅了臉,李越笑著從桌子下麵拉了他的手。

小知道佩服地對何容說:“你一定,你知道,很喜歡李官人。”

何容馬上回答:“我可沒說!”

董義一拍桌子:“對!何容就是不說,讓二哥為此惦記一輩子,這才叫攻心之策。”

小知道不服道:“你還知道什麼策不策的?何容,該說就說,你知道,錯過了會後悔的。”

李越看小知道:“你懂什麼?小毛孩子家。”

小知道下意識地往陸敏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幹笑著說:“我怎麼不懂?你知道,我可是上了學的人!”

李越問小知道:“哦,你上了那個日後要教小孩子的學校,你喜歡嗎?”

小知道馬上點頭說:“當然喜歡!你知道,小孩子都沒有壞心眼,和他們玩在一起特高興。”

李越小聲問何容:“你還想去當教書的先生嗎?”何容搖了下頭。

小知道笑了:“誰不知道李官人喜歡小孩子?”

李越辯解說:“那時他還不知道我是誰,他是真心喜歡孩子,是不是?”他轉臉問何容,何容不好意思地一笑,豔光四射,這邊的桌子突然安靜了——大家都看傻了,美人就是養眼哪……

隻聽對麵趙宇在說:“……我們這一路,發現當地豪強可以把持官府,平常的衙門無法管束,軍隊又不便調動。應該建議朝廷建立起國家調查局,跨地域調查違禁之事。調查局之探員必須文武兼備,能以武力整肅地方……”

李越知道趙宇說的是相似日後美國聯邦調查局之類的組織,處理國家內部地方無法解決的非法行徑。何容突然坐直,傾聽了片刻,低聲問李越說:“你日後可會常住臨安?”

李越搖頭說:“不會,我們都喜歡自由自在的地方。”

何容微皺眉說:“大官人方才說的那個調查局很對我意,我也想為國效力……可若是你不在臨安,我就還是跟你走吧……”

這就是當初趙宇變著心思要得到的答案,結果自己得來毫不費力,李越高興得哈哈笑,笑聲太大,弄得全桌子的人都停止說話看他,李越不好意思地打住,見桌子對麵趙宇瞥了他一眼,又開始和其他人討論政事,才低聲對何容說:“趙宇是個愛管閑事的,你跟著我們,日後肯定有好玩的,不用參加什麼調查局。”說完捏了捏何容的手,何容點了下頭。

一會兒,飯菜上桌,董義招呼著:“這是我的茶樓做的菜肴,有哥哥說的菜譜,臨安獨一份哪。”

孫小官人帶著遺憾地口氣說:“吾在職之時就開不了茶樓,不然會飽受彈劾。你哥許諾的那些東西可還是給我留著呢?”

董義點頭說:“都留著呢,大紅珊瑚,貝殼壁畫,你哪天辭官,茶樓一開張,我們就送過去。現在,就吃我的茶樓的飯菜吧!”

人們就停了談話。董義知道趙宇不喜奢華,但是把菜弄得精致美味還是可以的。一桌山珍海味,李越怕何容不好意思,就時常給他布菜,而何容有時把挑光了刺的魚肉夾還有拆了骨頭的排骨什麼的放在李越碗裏。他們兩個人習慣了這麼甜甜蜜蜜地你來我去,根本沒注意到其他人看向他們的目光。李越自然也沒有注意到陸敏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

主餐後,茶點一上,大家又開始談話。趙宇那邊,孫小官人陸敏和他有三年沒有見麵,許多事情想和他探討,袁牧之讓人上了筆墨,時常記下幾句。李越這邊都是年輕人的談笑,講魏雲真的娶了董義的厲害妹妹,董平又有了個女兒,小知道已經定了親,董義在與家裏軟磨硬泡,不想成親。正談論間,陸敏那邊道了歉,起身從椅子背麵拎起畫軸,走到李越身邊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越一愣,但馬上點頭說:“好。”向周圍的人抱歉了一下,站了起來,與陸敏一起走了出去。陸敏領頭,出了前院,往後麵去,到了一個偏房,讓在附近站著是董家的人點了燈,帶頭走了進去,李越隻好跟著進去了。

陸敏等董家的人出去了,找了張椅子坐了,示意李越也坐下來,可並沒有說話,李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兩個人幹坐了半天,最後,陸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問:“你日後要去哪裏?”

李越老老實實地說:“跟著趙宇先去閩地的山裏,然後,大概四處走吧。”

陸敏停了會兒又問:“可是會常來臨安?”

李越搖頭說:“大概不會吧,這裏認識趙宇的人太多了,我們行動不自由。”

陸敏看了李越一眼:“認識你的人也很多。”

李越嘿嘿一笑說:“那不就更不自在了嗎?”

陸敏沉思著沒有說話,李越隻好搭訕著說:“你這幾年過得可好?”

陸敏有些答非所問地說:“我最懷念抗元的那幾年。”

李越感慨,那本來是最悲慘的歲月竟然成了陸敏懷念的日子,看來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陸敏說完,把手中的畫軸遞向李越,李越接過來,笑著說:“多謝你記得我喜歡畫什麼的。”他順手解開畫軸的係線,展開了畫卷,上麵是一個青年的全身肖像。青年手端著一張鐵弩,展眉前望,星眸朗目,鬢若刀裁,挺身長立。他的下擺衣襟稍啟,似是迎著微風。他身後是青翠的遠山,腳下是零星綠草。畫風細膩典雅,連絲絲頭發都畫得精致,畫卷邊上是幾個鋒芒銳利的題字:“李官人像”。

李越看得心花怒放,笑著說:“送給我的?比那個畫師畫得好多了。”

陸敏點頭說:“是給你的,我畫的第一百張,還算滿意。”

李越心裏一縮,猛抬頭,看著陸敏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陸敏微扭開頭,不看李越,李越默默地把畫卷起來。

良久,陸敏淡淡地問:“你可是……喜歡他?”

李越嗯了一聲,陸敏半垂了眼簾,李越明白他的意思,一時心中再次湧起苦澀感,燈光搖曳下,陸敏麵龐俊雅,氣質高貴,這是他的初戀,曾經近在咫尺,可現在卻遠在天涯。李越小心地說:“當初,我喜歡你,非常喜歡。隻是我那時從來沒有說出口,可你也該明白。”所以,就是何容怎麼也不說他喜歡自己,那又有什麼?行動遠勝於言辭。

陸敏微微頷首,還是不看李越,輕聲問:“你可是覺得我負了你?”

李越忙安慰道:“不是你的錯,是我們走的路不同。你要走的,是立國興邦之路。你看,你現在身在朝堂,關係著百姓,不像我,是個胸無大誌的人,隻想著遊山玩水地混日子,天生注定一事無成……”

陸敏轉過目光,看著李越說:“你覺得自己一事無成嗎?聞名天下的李官人。”

李越嘿嘿笑著說:“那是被趙宇拉扯進去的,沒有他,我就是個小混混,跟董義差不多,我知道我幾斤幾兩。不像你,才華卓越,自然要肩挑重任呀。趙宇那天還說現在事情多著呢,不僅豪門土匪惡霸之類的,現在天氣這麼冷,北方這些年會經常有嚴寒,凍死大批牲畜。而且河流泛濫,到了夏天水患遍及南北,更別說再過那麼十年二十年,會有鼠疫流行,要死好多人呢……”這些他在那時看南宋和元朝曆史時都讀到了,這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時期,蒙元得了中原,根本無法治理這些層出不窮的天災人禍,最後最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就是由於修水利觸發的。

陸敏果然被分了心,微凝眉:“趙官人肯定不會袖手不管的。”

李越忙說:“他是個操心的,但是真的幹事的,都是別人。你們在朝堂上,肯定少不了事。也許有一天,你會成為丞相,會廢除中國兩千多年的農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