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是。」提到敏感問題,他依然氣定神閑。

「我好奇你的融資案,為何直接轉進我手裏?」他這個老董已不多管事嘍。

「我知道對貴行來說,此事不好過關,讓德高望重的您親自婉拒我的要求,才能一勞永逸。」他直接點破貸款部經理一聽他的來意,就翻臭臉的真正原因。

銀行老董稱許地點點頭。

「你倒是看得很透徹,既然如此,又為何不借口告辭?」

事實上,他的確有轉身就走的念頭。

以「聶氏」目前的借貸狀況,到固定往來的銀行拜訪,隻是自找麻煩,再談融資,更是自取其辱,要是他還要臉,就應該離開,尋求其他奧援。

隻要不見老董、不被當麵拒絕,他永遠都保有最後一個拚搏的機會,而此時此刻,一旦被SayNo,就再也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但他選擇留下來。因為愈冷漠、愈粗魯、愈輕視的對待,就愈令他想起婉吟,還有她那雙總是盈滿對他的信心的眼睛。

她不知從哪裏學來一套爛到家的「催眠功夫」,每天都對著他說--聶爾璿,你很棒、你很有魄力,任何問題都難不倒你,你一定一定會成功。

真是些傻話!但他卻發現自己無法斥責或揶揄她。

就是她的軟語誘哄,就是因為那雙見到他,總會進射驚人光芒的眼睛,就是那使他的名字洋溢著雀躍音符的語調,讓他再也說不出「我放棄」三個字。

聶爾璿坐直了身。「我不離開,是因為我必須擁有讓『聶氏』東山再起的資本。」

「年輕人,我很欣賞你的魄力,但你沒有實際掌舵的經驗,加上本行的呆帳多拜令尊所賜。我是個有理智的人,不會放準你的融資案。」

這是很明白的拒絕,他該告辭了,但--該死的,那雙盈盈大眼在他腦中眨呀眨、眨又眨的,像在問他為什麼不多盡一點力、再多盡一點點力?

「您自認是一位有理智的銀行家嗎?」他聽到自己問。

老董微微一怔,原本已經要召人送客,怎麼突然問又多了轉折?

「我是。」

「如果你是,就不會陸續貸那麼多款項給家父,家父是出了名的商業蠢才。」

「他提出了許多擔保品,而你,就我所見,兩手空空。」

「我有項擔保品,是他沒有的。」

「是什麼?」

他挺直背脊。「我。」

老董笑了笑。「隻可惜,我們不能在擔保品那一欄填上『聶爾璿』。喔,對了,我記得『聶氏集團』跟『夏城集團』私交不錯,找他們幫忙也不是不行。」

「的確,『夏城集團』的夏鼎昌提過,願意挹注資金到『聶氏』來。」

「那你怎麼不要?條件談不攏?」老董曖昧地笑。「我聽說夏家的小女兒在『聶氏』當你的助理,你們早就不分彼此了,何不大方接受『大舅子』的挹注?反正都是『一家人』嘛。」他暗示著裙帶關係。

聶爾璿閉了閉眼睛。

正因為他對婉吟的感覺愈來愈強烈,所以他不能接受夏鼎昌的幫助,他不要讓這份感情沾染上任何銅臭的氣息,一點點都不要!

「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挽救『聶氏』。」他咬著牙說道。

老董內心有著激賞,嘴上卻故意問:「你,二十郎當歲,沒有半點實績,一直都在閑晃的大少爺,憑什麼說自己是最有力的擔保?」

「沒做事不代表沒在想該怎麼做事。與其邊做邊錯,不如想定了再做。」

「有意思,沒想到你這個性倒是跟你爺爺一模一樣。」銀行老董終於露出感興趣的笑容。「跟我說說你的企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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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滿意的戰果,聶爾璿回到「聶氏」。

他回到自個兒辦公室,看到沙發接待區那方,長幾上又是原文書,又是筆記型電腦,又是個大書袋,就知道婉吟一如以往,上完課就過來報到了。

他酷酷地開口:「一個好消息,猜--」當視線越過沙發椅背,他倏地打住。她在睡覺!

他看了眼腕表。難得她今天過來的時候,他沒待在辦公室裏恭候大駕,這小妮子就偷起懶來。

他繞過沙發,蹲下身。好消息在胸口翻騰,他興奮莫名,想要在最短時間內跟她分享。

這跟他的本性完全不合。雖然他有拜把兄弟,但對於發生在自身的好事、壞事,從沒有衝動想向誰提起,無論發生什麼事,他一律默默在心裏「喔」一聲,沒想過要分享。

但這一次例外!他飆車回來,連手機都不用,就是想當麵跟她說。

不,他不是「隻」想告訴她這個消息,他「更」想看她聽到消息時的反應。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知道,婉吟是很容易為了一點小事而手舞足蹈的,如果她知道他說服銀行、取得支援,她會樂成什麼樣子?

搞不好她會爬到桌上去跳舞!

他帶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微笑,一手撫上她的臉頰,正想把她輕輕拍醒,突然間,他打消了主意。

她的睡顏很美,但令他愕然的是--在那雙長長羽睫下,玉白的肌膚有抹淡淡青影。

她什麼時候多出黑眼圈了?還有,她一向眠寐不深,如今躺在沙發上,椅麵又窄,姿勢又不舒服,她卻均勻的呼息入睡,這代表什麼?

她累壞了?

她當然累壞了!

他依稀想起,這陣子好像是大學生要命期末考的時候。前幾天,她才興高采烈地提起,到了暑假,她就可以全天候「聽候差遣」,而他也覺得高興,卻絲毫沒顧慮到,年紀輕輕的她是兩頭忙。

本來想要拍醒她的大掌,在他思索的當兒,自動自發摩挲起她的粉頰。

她的皮膚嫩粉粉,摸起來很舒服,每次他借故給她「感激之吻」時,指尖總是在她的臉頰流連不去,還有她膨鬆柔軟的發絲,也是他的最愛。

他失神地盯著她的睡顏,不知過了多久,才起身回座,處理公事。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到長沙發上,傳來一聲痛吟。

「噢……」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樣子。

他迅速站起身,從他的高度,很輕易就能越過椅背,看到她的情形。

她半仰起身,抓來礦泉水,從大書袋裏抓出一個藥包,以快如閃電的速度,吞了那包藥,然後,倒回去繼續呻吟。

「婉吟?」他箭步向前。「妳吃了什麼藥?」

她睜開迷蒙的雙眼。「噢,你回來了!」

「妳到底吃了什麼藥?」

「跟銀行那邊談得怎麼樣?」

他已經沒了快樂的心情,她的狀況比較重要。「妳是不是累出病來了?」

她不想在他麵前暴露弱點,「我睡了多久?我記得我隻瞇一下下而已呀。」

兩人互相搶白一番,都得不到彼此想要的答案,於是狠瞪著對方。

過了許久後,她讓步。「我吃什麼藥,是很私人的事。」

「喔,是嗎?」他嘲諷地答。

其實他很擔心兩頭奔忙,累壞了她,但他就是天生嘴壞,說不出好話。

他以前根本沒注意過,男女之間有什麼體力能力的差距,婉吟好像也從沒喊過苦、從沒叫過累,他懷疑自己苛待了她而不自知。該死的他!

「先告訴我,妳吃了什麼藥?」

「就是一些……止痛調經的藥,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從沙發上坐起來,他沒有錯過兩道柳眉打結那瞬間的表情。「你跟銀行談得怎麼樣?」

「我出馬,當然沒問題。」

柳眉的結迅速解開,笑意躍上她唇角。「太棒了!成功的第一步!」她努力想要表現出開心,但最後隻有嘴角在笑,想又叫又跳也提不起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