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葛風蝶與慕林兼程趕回紐約老船長那稱不上家的住處,她的三個妹妹也全跟在身邊。
葛花仙先開口說:「幾天前他打電話來找妳,我們都不在家。當我們趕來這裏,還是晚了一步,他已回天乏術,然後社會局就接手了一切。他老人家留給了一封信給妳,應該是遺書。」
葛花仙交出那皺皺的信封給大姊。
她以顫抖的手接下那封信,對上慕林的雙眼時,她發現慕林那深測難懂的眼神中,夾著壓抑的波光。
她想,他和自己一樣,也很難接受老船長離開人世的事,畢竟,他們曾答應布古娃老太太,要讓這對年輕時就相愛的伴侶再相逢,如今老船長卻先走了一步。
她的眼中含著淚光,委實不願接受,這個帶給她「伊莎貝拉」的老人家就這麼離她而去的事實!
「看信吧。」還是慕林喚回她的心神。
「嗯。」她緩緩展開信紙。
超乎她的想象,老船長的字跡寫得如此地工整,就像早期英國紳士的特殊筆法,一眼便可看出他受過良好的教育。
可惜她有眼不識泰山,沒能在他生前就得知這位老人家的過人之處。
她深深吸了口氣,低頭看著遺書。
我親愛的小伊莎貝拉:
當妳讀到這封信時,我相信我已經乘著幻蝶--伊莎貝拉的羽翼飛回天堂。
別難過,這是萬物之神對人類最公道、公平、仁慈的一件事--死亡。
我從不畏懼死亡,「死亡」對我而言,反而是種肉體的解脫。
妳知道我終日幾乎陷入昏沉中,即使妳好心地帶我去看慕林醫生,可是我知道自己日子不多。
我別無他求,隻求妳一件事,就是將我的骨灰帶回法國阿爾卑斯山邊。
一棟獨立遺世的房子裏,讓我的魂魄永遠與「伊莎貝拉」長伴。
年輕時,我有一個心愛的女子,地也叫伊莎貝拉,那棟小屋就是當年和她共同打造的愛的船屋,帶我回去吧,讓我的靈魂在那裏安息吧!
大恩不言謝,妳多保重。
對了,妳若有心研究幻蝶--伊莎貝拉,記住,隻有在大自然中才得見牠們最真實的一麵!
老船長絕筆
閱完信後,葛風蝶的臉已布滿了淚水,抽抽噎噎地將老船長的遺書轉交給慕林。
慕林神色凝重的接過信,看完之後,刀雕俊絕的臉更加嚴峻,「妳決定怎麼做?」他再次睇著淚眼汪汪的葛風蝶。
「回去。」她毫不猶豫地說。
「好,我陪妳。」他義無反顧地說。
她抬眼望著他,有感動,也有感激。點了點頭,珠光仍在那張臉蛋閃爍著。
這時,三妹葛雪靈與麼妹葛月兒異口同聲地問:「你們打算回去哪裏?老船長的遺書說了什麼?」
慕林將信交給她們,同時回應:「我們要帶著老船長的骨灰回到阿爾卑斯山下。」
「這是老船長的遺願。」慕林肯定地說。
屋內頓時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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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葛風蝶整裝完畢,準備再度前往法國時,卻有一個人擋在她的門
那斯文卻神色凝重的男子,不發一語取過她的行李,「我送妳去機場。」
「不用了,我和--」葛風蝶試圖取回手提行李。
「和慕林約好了?」區約書冷冷地苦笑道。
「你--知道?」她訝問。
「我妹妹告訴我的。」他直言不諱。
她的胃突然冒出大量的胃酸,有點不舒服。
原來慕林和區薛琳提過這件事!看來「同事情誼」更甚他們的「萍水相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想讓對方看出她的情緒,可惜終日與昆蟲為伍的她,倒沒有區約書對人觀察來得仔細。
他馬上加了句:「在妳沒有出現以前,我妹妹曾是慕林的……」他故意吞吐,好讓事情變得曖昧不明。
「這不關我的事,不是嗎?」她故作不在乎,反而顯出她的在意。
「妳很在意慕林?」他命中要害地問。
「你不該這麼問的。」她這時不急於取回自己的行李,反而直剌剌地看著他。
「我是不該,但妳知道嗎?他不適合妳,真的不適合。」他的聲量不自覺地提高。
「約書,那你覺得誰適合我?」她直來直往地挑戰他的問題。
區約書沒想到一向和他維持良好關係的葛風蝶,也有刺蝟的一麵,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男女之間,適不適合隻有當事人知道,即使黑手黨、販毒走私的歹徒,都有深愛他們的人,這些又該怎麼說?」她反駁道。
「那是條不歸路!」
「那什麼才是對的、好的歸路?和一個朝九晚五的白領階級共度晨昏,再生幾個娃娃,每月按時繳房貸,每日煮三餐、洗衣、除草,才是最適合的路、正規的路?」
「我不會讓妳過這麼無聊的日子。」他準備握住她的手。
她立刻劃開距離,「如果你還當我們是朋友,就不要這麼做。」
「風蝶,妳變了!」
「我沒變,而是我不曾給你機會真正認識我。」她冷靜地說道。
「妳--受到慕林的影響太大了,他是個難以捉摸的人,妳抓不住他的,今天他可以和妳談天說地,甚至魚水交歡,但下一刻,他可能完全忘了妳是誰。」
「Stop!我不想聽你說這麼粗魯的話!」她生氣了。
「妳聽得下去也好,聽不進去也成,但妳必須明白一件事,他--慕林不會認真的!就像他甩了我妹妹一樣!」最後一句話他說謊了。
她立刻抓回行李往前走,「我們到此為止吧!」
「風蝶!」他朝著她的背影大喊,「慕林的父母死於自盡與抑鬱以終!他是在那種受壓抑的家庭中長大,他絕對無法給妳或是任何女人幸福!」
她的心彷佛受到嚴重的撞擊,手中的行李險險落地,但她卻驕傲地抓牢它,微笑地轉過頭,「你知道嗎?我還是巫師之後。那麼,誰適合誰?」
這回,換區約書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提起行李轉過身子往前行,一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駛向道路時,才讓眼淚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