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以前的蘭斯猶如神,那麼遇到夏實之後,他已經開始具有人類的本性了。

柏希深深地覺得,蘭斯在臥室認認真真地編織那些中國同心結的那副景象實在是太詭異但又不可思議地產生一種無比協調的和諧性。

雖然看起來依然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無懈可擊的貴族公爵,但隻有柏希明白,公爵大人其實徹底被少夫人迷得神魂顛倒了。

對,神魂顛倒。因為柏希從來沒有見過蘭斯有過那樣的表情:用心用情的認真,並且會不經意地流露出他的喜怒哀樂。

夏實兩年前在別墅生活用過的所有東西,兩年來一直保持原來樣子分毫不動。傭人每天都會做清潔打理,就好像她依然還生活在這裏。

那天蘭斯將自己關在臥室,原來是在裏麵編織同心結。夏實當年離開時把東西留在臥室的茶幾上了。柏希後來進去看見滿滿一桌都是新編的同心結時,不知道有多驚訝。

蘭斯將兩個月內的所有行程全取消了。他現在全副身心都在夏實一個人身上。要麼看著那幅畫想她,要麼編著那些同心結想她,要麼按捺不住了就親自跑去看望她。

柏希深為感概:公爵大人編織的那些同心結都快將那張超大號的大床鋪滿了。

可是,想念的人卻害怕見到他。這種折磨一定很痛苦吧。柏希會在不經意時看到獨處的蘭斯露出那種仿佛就要崩潰的、充滿痛楚的神情。

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的,孤獨的痛楚和懊悔。

這讓柏希感到一種驚駭的震撼——有誰會想得到黑色公爵也有露出這樣一種放佛窮途末路的表情!

夕陽西下,就快要到晚餐時間,蘭斯又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無數次重新做過端來的食物都在柏希的搖頭示意下撤走。經驗尚為不足的實習管家很是擔憂,最後在柏希突然接到彙報抽身去接聽電話時沉不住氣地擅自進去臥室了。

“公爵大人,請恕我打擾!您已經快一天都沒有進食了,大家真的很擔心。”年輕的實習管家凱尼低著頭用法語與公爵說話,緊張不已。

他是兩年前從利萊家族內部派遣過來的,當時剛從瑞士管家學校就直接過來中國實習了,之前沒有見過公爵大人一次麵。

這是他第二次和公爵大人說話,他就像一個小孩子雀躍不已。上次得到公爵大人親自交待辦事,他真的由衷感到榮耀和幸福。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凱尼微微地抬眼,居然看見坐在扶手椅上的公爵似乎在擺弄著什麼。

蘭斯稍稍背對靠裏,凱尼看不見他在幹什麼。遲疑片刻,凱尼稍稍近前一步,然後探出身子。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凱尼淡綠色的眼瞳猛然瞪大。

公爵大人在編織中國的紅結!

冰冷的目光突然直逼過來,仿佛被打了一下,凱尼的身體一震。

“誰讓你進來的?”蘭斯的聲音不慍不惱,卻寒氣陣陣。

“……我、我……”凱尼嚇得麵如死灰,嘴唇微微哆嗦。蘭斯冰冷的目光幾乎要將他刺穿。

“非常抱歉,公爵大人!”柏希匆匆地從外麵進來,及時給凱尼解了圍。“是我的過錯,我沒能按照您的吩咐讓他們不要進來打擾您。”

柏希九十度鞠躬後急急邁步走到蘭斯身邊,在他耳邊低語。

蘭斯那讓人感到畏懼的冰藍色的眼睛裏那束冷酷的光在一瞬間發生了變化。凱尼看見他立即起身,匆匆地離去了。柏希緊隨身後。

凱尼早就已經說不出話,可他似乎聽到柏管家對公爵大人低低說了什麼“少夫人病了……”

凱尼充滿困惑地怔在原地。少夫人?什麼少夫人?然後他的目光看見臥室牆上的正中央,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

畫上,是一個穿著白紗長裙、站在海邊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像天使一樣,純淨透明的美簡直讓人驚歎得要停止呼吸。

* ** *

肖天愛覺得這男人簡直就是瘟神。每次遇見他夏實都不會有好事。

他們剛要送夏實去醫院時,這男人又不知突然打哪兒冒出來了。擅闖民居還不算,簡直把她家當他自家了。

一把從唐偉烙手中抱過夏實就往房間裏走。肖天愛飆火了,忍不住吼:“你瘋了?!夏夏都這樣子了,我們要帶她去醫院!”

柏希攔住他們:“肖小姐,請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