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在雷天宇生命當中,再也沒有一個春節象這個春節這麼難熬,曉曉的案件就象懸在半空的一柄利劍,時時刻刻地刺著他的心,萬家團聚的喜慶日子,他卻隻是躲在家裏,不停地抽煙借以緩和心情,房間裏的空氣實在難以忍受的時候,他就發瘋一樣地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讓寒冬的冷風呼呼地吹進室內,清醒自己的頭腦。

除夕夜,大年初一,大年初二,他都是在這種混混沌沌的狀況下度過的,大年初三這一天中午,江雁離來了,一進門就嫌惡地用手扇風:“嘩!簡直是香火繚繞,你成仙了嗎?把房間熏得一股煙味,也不怕徐楓曉回來找你算帳。”

“他要是能回來的話,我什麼都願意做。”雷天宇疲憊地說,走進廚房倒了杯水給她,自己倒在沙發上。

“嘖!你也太寒酸了吧,現在過年耶,哪家不是好吃好喝招待客人,到了你這裏,連杯茶都沒有,叫我喝白開水!”

江雁離抱怨著,看雷天宇無動於衷的樣子,絕望地抬起頭歎息:“完了完了,徐楓曉一出事,連世上最後一個住家好男人都給毀了。”

她穿著光鮮,薄施脂粉,很有喜氣洋洋過新年的樣子,在客廳裏隨意走了幾步,若無其事地問:“是不是事情不太妙了啊?我說得沒錯吧?”

“全給你說中了。”雷天宇苦笑著說。

江雁離點點頭:“據你的看法,這次主犯能判幾年?”

“十年到十五年吧。”

“那徐楓曉呢?”

雷天宇沉默地咬住了嘴唇,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兩年,頂多了。”

本來沒有那麼嚴重的後果,隨著曉曉一步步地自掘墳墓,加上上麵對這案子的奇怪態度,雷天宇實在不敢往好處想。

“OK,那還不算太糟,”江雁離輕鬆地說,“你也不用太擔心,兩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等他出來,也不過二十八歲。想開點吧,別這麼要死要活的,徐楓曉出來之後一無所有,還要你照顧他呢。”

“兩年……兩年……可是曉曉在裏麵呆一天,我的心都已經油煎火燎一樣,要我怎麼忍兩年!”雷天宇惱怒地捶了沙發扶手一下,“他那麼個脾氣,怎麼在監獄裏呆!”

走到窗邊望著冬日的晴空,江雁離的臉色有點不自然的紅:“你何必替他瞎擔心,他這麼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怎麼保護自己,既然你幫不了他,不如看開一點,不要把自己也給弄傷了,你要是沉淪下去,兩年後,誰來照顧你的徐楓曉。要做的事情多著呢。”

雷天宇伸手搓了搓緊皺的眉頭,自失地一笑:“我真是越來越沒用了,居然要你來鼓勵我振作,對!你說的對,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就算我再這麼頹廢下去,曉曉也不會沒事,該出的事已經出了,現在一切已晚,我能做的,隻有……等著看最後的結果……”

“現在知道晚了?”江雁離嗤之以鼻地說,“你當時可沒想到有今天的後果吧?唉,不是什麼事都能按你的想象發展的,再說,還有你那個鬧別扭的徐楓曉,你傷他一分,他會還你十分的!”

她看看雷天宇,又有點同情他了:“他當然知道,想傷害你,傷害他自己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傷他一分,你痛十分……他是拚著自己倒黴也要讓你難受啊。”

“曉曉不是這樣的人。”雷天宇正色說,“他決不會為了賭氣做出這種事情來的,那是他的前途和未來啊!他難道不知道他的一切都會毀了嗎?!”

“那你給我一個他這麼做的理由啊?給不出來了吧?”江雁離滿意地看著他啞口無言的樣子,輕哼一聲,“早就跟你說了,徐楓曉脾氣不好,你讓著他,哄著他,也慣出來了,要是這樣你就一直慣著他啊,你又平空來這麼一下子,他那個性格當然受不了了,不鬧出點事來才怪呢。”

雷天宇搖搖頭:“不會!曉曉不會的!我隻恨現在見不到他,不然我一定會當麵問問他,到底為什麼會這樣?!”他忽然暴怒起來,“到底為什麼?!曉曉為什麼什麼也不對我說,也不見我?!他是恨我到這個地步嗎?!”

“誰說見不到麵啊,法庭上你們不是天天見嗎?”江雁離揶揄地說,“他說什麼來?還不是什麼都不說,你就認了吧,再怎麼說,你也是始作俑者,如果你還是個男人的話,就承擔起責任來,堅持到最後吧,我可不想看你在宣判那天倒在法庭上,讓大家一輩子笑話。”

雷天宇冷冷地一笑:“不會的,我一定會堅持到最後。”他眼睛裏的無盡哀傷一閃即逝,平靜地說,“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我都要和曉曉一起麵對,這是我欠他的。”

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臉色,江雁離正想開口,小巧的包裏忽然響起了手機的悅耳鈴聲,她急忙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號碼,不耐煩地掛掉。

“誰啊?”

“一個認識的人,覺得悶和他出去過兩次,就死纏不放了。”江雁離把手機索性關掉扔回包裏,“不用管他,最近本小姐心情不好,算他倒黴。”

對於江雁離有時和徐楓曉不相上下的任性脾氣,雷天宇也已經習慣了,她大小姐不高興的時候,最好不要去招惹她,所以隻是點了點頭。

兩人都沒有心思再談下去,隨便岔開話題,聊了一會兒,到了中午,江雁離熟門熟路地進廚房煮了些米粥,找出冰箱裏剩下的醬菜,和雷天宇一起吃過了午飯,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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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春節假期,離宣判的日子就一天近似一天,雷天宇卻沒有了當初的急躁痛苦,工作還是和以前一樣兢兢業業一絲不苟,作息也恢複了正常。隻是沉靜地,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宣判的這一天,他起得很早,像是完成一項重要儀式似的,靜靜地洗漱,細心地刮過胡子,穿上前一天熨得平整無比的製服,拿起車鑰匙走到門口的時候,想了一想,又返身回來,打開徐楓曉臥室的門,深深地看進去,房間已經整理過,鋪得整整齊齊的藍白色花紋的床罩上,疊放著徐楓曉的睡衣和浴袍,窗簾拉開,清晨的金色陽光溫和地灑在上麵,整間房間也變成金燦燦的一片。

“曉曉。”他輕聲地說,“我們走吧。”

坐在外邊等待開庭的時候,也許是因為所有的事情今天都要了結了,所以對方的律師顯得特別輕鬆,堆著一臉笑和雷天宇打招呼,雷天宇和平時一樣,淡淡地點點頭。

時間到了,他們魚貫進入法庭,和前幾次不同,今天旁聽席上的人要多得多,雷天宇坐下去之後,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發現江雁離身著便裝,獨自一個人坐在第三排最邊上的位置。看見他的視線掃過來,笑了一笑,算是招呼。

雷天宇不便表示些什麼,想把目光收回來,無意中忽然瞥見了在最後一排的同樣位置,坐著一個有些眼熟的人,他不禁認真地看了一眼,才發現是以前見過的和徐楓曉在一起的那位香車美人,自從曉曉畢業前在街上偶然碰見過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她,今天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雖然已經過了四年多,但是她美麗依然,少女的天真嬌憨已經悄然褪去,眉間眼角增添了幾許風情,如雲秀發在腦後綰成低髻,插了一隻典雅的玳瑁發簪,靜靜地坐在那裏,微垂著眼睫,自有一番大家風範,身邊坐著的男人西裝革履氣度不凡,雖然長相斯文,雷天宇卻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天然的威勢,壓得他微微一窒。

他們是什麼人,和曉曉有關嗎?帶著疑問雷天宇下意識地看向被告席上的徐楓曉,站在兩個身材高大的法警中間,更顯得他的身材瘦削,雖然還是垂著頭,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雷天宇卻明顯地感受到他的不安,甚至,還有一些驚恐,在表麵上他掩飾得很好,很平靜的樣子,隻有攥緊的手指出賣了他。

怎麼了,曉曉?出什麼事了?!你知道了什麼?!你在害怕什麼?!雷天宇全然忘記了周圍的一切,緊緊地盯著他,情不自禁想站起來,過去直接問個清楚!

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徐楓曉忽然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自從出事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目光交會,雷天宇百感交集地看著他,恨不能把所有的愛意憐惜內疚都傳遞過去,直接熨到他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