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被他騙的!」車赫凡恨恨將捺熄的菸蒂丟往海的方向,怒道:「才十八九歲的小女孩懂什麽?還不是那個卑鄙無恥下流的東西騙了她……車金祺要是個男人,就不該耍這種下賤手段!」

「要是我的話絕不會這麽傻。」汪羽璿心有同感地脫口而出。「男人的感情說變就變,我爸還不是這樣,有了點錢就忘了自己姓什麽,不負責任的他隻求自己逍遙快樂,害慘了我媽!」

「男人若真愛一個女人,怎可能讓她難過?」車赫凡臉上露出超出他年紀的成熟睿智。「以後,隻要是我愛的女孩,就一定是這輩子我最愛的人,我會把她當全世界唯一的寶貝一樣疼愛……絕對不會像我們的爸爸一樣,把愛情當兒戲,把女人當玩具!」

車赫凡說得語重心長,汪羽璿看著他充滿柔情的眼,隱約感受他這番話彷佛是特別說給她聽的。

「那、那是你的事……又不關我的事。」汪羽璿別開頭,逃避他含情的凝眸。

「就關你的事!」車赫凡激動扳過她身子,低啞輕喊。「羽璿,我今天不僅要向你道歉,最重要的是我想告訴你……其實,我對你……」

他突然停頓,像是被什麽東西梗住了喉嚨,然而,那澍漾上水霧的眼眸已透露了答案。

汪羽璿無法再逃避,怔怔望著他欲言又止的複雜表情,良久。

「……我就要離開台灣了,有些話實在不能隨便說。」他艱難開口,卻終究是沒說出「其實」之後的答案。

「是你父親的意思,還是你那個跋扈的大媽在搞鬼?」汪羽璿不經意的詢問裏仍透露出失望。

「都有吧。他們兩個,對我而言一個狼、一個狽,專門聯合起來讓我們母子倆難過。」車赫凡又歎了口氣。

同時,他不動聲色握住她輕靠在他身側的小手,微微施力,側過頸含情脈脈看住她盈亮的眸。「說真的,要不是為了我媽,我才不甩那對狼狽說什麽。隻是,我真的沒辦法麵對我媽的眼淚……他們威脅我,如果不離開台灣到美國念大學,以後『東兆』就沒我的分——有沒有分我根本不在乎,但我媽卻很在意,所以,我隻得乖乖就範。」

「車赫凡……」汪羽璿連名帶姓喊他,不習慣被他一直握著手,想掙開卻被他握得更緊。

「別動,我想靜靜握著你的手。」車赫凡仍不願放開,他的手掌因長期練球充滿厚厚的繭,握緊時帶點粗礪的溫熱,那是一種奇特的電流,經過彼此的手傳遞他們內心暗潛多時,已不需言語的情話。

「你什麽時候走?」汪羽璿不再掙紮,漸漸習慣他掌心粗礪的溫熱,這樣寧靜交握的感覺很溫暖安全,她開始貪戀這未曾嚐過的美好滋味。

「你在乎嗎?」把問題丟回給她,車赫凡側轉傾身向前靠。「說實話,你在乎我留不留在台灣嗎?」

「我……」汪羽璿很快低下頭,無法回答他強勢的逼問。「你、你自己的事,為、為什麽要問我?要在哪裏念書應該、應該你自己決定……」

「因為我在乎你啊!」車赫凡一把拉過她,迅速將她擁進懷裏。「你為什麽要把自己包得滴水不露?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感覺!」

「你、你在幹什麽?」汪羽璿被他緊擁得幾乎無法喘氣,當他的氣息令她窒息的刹那,她用盡全身力氣掙紮。

車赫凡以受傷的表情望著她,許久不發一語。

「難道,是我自作多情?」車赫凡長籲了口氣,炯亮的黑瞳黯下。「對不起,嚇到你了。我、我以為……我一直以為你跟我有同樣的感覺。」

「是的,我不否認!」驀地,一直沉默的汪羽璿揚起秀眉,開口緩言。「車赫凡,我喜歡你。但是我知道自己喜歡不起……我跟你隔著一道門。你親眼看到了,那道門又高又硬又厚,我無法高攀……」

說到此,汪羽璿忍不住哽咽,微紅了眼眶卻勉強擠出笑臉。「算了,別提這些吧!你都要出國了,馬上你就不在台灣了,我們還在『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地爭論不休,不是很好笑嗎?」

「羽璿,我……」聽到汪羽璿發自肺腑,感性又理性的表白,車赫凡慚愧又感動,他是男生,卻比不上眼前這女孩的智慧與果敢。她一眼看到現實的困難,而他無法改變現狀卻還要用感情困住她,根本就不是個男人該做的事!

「對不起,我實在太差勁了。」車赫凡苦苦一笑。「你說得對,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跟你說這此了……關於那道門,總有一天我會拆了它!你不會笑我太天真吧?」

「我覺得你在說廢話。」汪羽璿偏著頭,對他促狹一笑。「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好同學、好朋友,將來出了國,你可別忘了好朋友啊,」

「羽璿……」車赫凡情不自禁又擁她入懷,哀歎道:「我真不想出國,我想留在台灣……我想跟你一起在熟悉的土地上求學,真的好想……」

是的,我也很想!汪羽璿在心裏呐喊。

然而,她什麽都不能說,她知道他生在那樣的家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不是他一個人說好就好。

海風呼呼在耳邊吹拂,彷佛也為他們即將來到的分離悲嗚不已。

他們就這樣動也不動地相擁著,把握彼此各奔天涯的前夕。

說不完的情意、訴不盡的難舍,一切都盡付奔騰洶湧的海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