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車赫凡激動衝向前,卻被身邊的母親一把拉住,她壓抑的表情說明她的無能為力。
「赫凡,今天是重要的日子。裏麵還有很多客人,你先招呼客人去吧。」
於是,整個場麵像按了暫停鍵的影片晝麵停住。
汪羽璿呆呆站著,木然地看著一字排開的車家人,車夫人目中無人盛氣淩人,而三姨太一臉抱歉又無能為力,還有車赫凡——他的眼神透露出焦急,他的雙拳緊握貼在身後,像是極力隱忍著什麽……
隻是,他終究什麽也沒做。單是站得遠遠的,眼睜睜看她被他家的大人羞辱得連狗都不如……
嗬,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包括口口聲聲說是她好朋友的奚心璦也站在遠處,抿著嘴冷眼旁觀。
奚心璦的冷然表情彷佛在告訴她:早就告訴你不要來卻偏要來,落得現在這種下場,活該!
走吧,主人擺明了不歡迎她,她又何苦死皮賴瞼?
汪羽璿什麽話也沒說,緩緩轉身循著來時路走出去。
在踏出腳步的一刹那,她甚至忘了這裏是隻有私家車才能到達的山區,沒有車子的話,可能要走個幾小時才到得了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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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羽璿流著淚,忍著雙腳被高跟鞋虐待的痛,一步一步慢慢往山下走。
夜晚的山路連行人都不見,更不可能出現計程車。
空寂的山野在夜晚暗黑得令人害怕,然而汪羽璿沒有多餘的心力害怕,她的所有知覺都被羞慚、傷心、委屈占得滿滿的。
穿在身上的華美禮服已經沾染了汙泥,她顧不了那套問著水晶光澤的昂貴禮服是母親辛苦奔走得來,遑論腳底下的細跟高跟鞋也因為山路坑洞而折斷,那也是母親忍痛花了不少鈔票才給她準備的「玻璃鞋」。
可惜,她並不是童話裏的灰姑娘,她沒有留下玻璃鞋讓王子來找她,隻留下一個笑柄——
非常轟動演出的那段笑劇,不是令人向往的美麗傳說,而是一個可預見將被廣為流傳的「笑話」!
汪羽璿控製不了潰堤的淚水,她恨自己做了一個錯誤決定,早知是這種結局,她就是死也不會答應車赫凡的邀請,不管他原始動機是出於好意還是惡意,搞到如此難看的下場,丟了自己的臉,也讓母親的心血化為烏有!
汪羽璿懊惱極了。她懊惱自己不爭氣,恨自己太窩囊!沒有勇氣對抗在大庭廣眾之下譏諷又苛薄羞辱自己的車夫人!
枉費母親一再教育她人可以窮,但不能沒有尊嚴。
在黑夜的山區行走不覺害怕,此刻她、心中害怕的是不知該如何麵對在家裏等著自己的摯愛母親……
真不敢想,若母親知道自己在同學家門前遭受這種屈辱,不知會有多麽傷心!想到這裏,她的眼淚飆得更凶,蹣跚的步履更難前行了。
「小姐,一個人走山路太危險了!」
不知何時,她身邊出現一輛黑色晶亮的豪華轎車,一個陌生年輕男子從車窗探出頭來。「你別怕,我可不是壞人呐,這是我的名片。」
年輕男子有一張十分討喜可愛的娃娃臉,他從西裝外套裏掏出名片遞給她。「安啦!我現在開的這部車隸屬『龍威海運』的董事長座車,今天我代司機的班。算你運氣好,我們董事長叫我先把車開回公司,等會兒宴會結束,夫人會親自上來接他。假若我沒經過,你打算走到什麽時候?」
「宋傳偉?龍威海運……總務處、實習生……」汪羽璿就著昏暗路燈,仔細研究陌生男子的名片。
「職銜印得有點好笑啦,不過你放心,絕對如假包換!」年輕男子露出森白牙齒笑道:「其實我還在大學念書,我老爹是龍威的常董,非要把我弄進去磨一下。唉,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嘿,你還不上車?山裏風很大耶!」
「我……」汪羽璿還是有點遲疑,她哀傷的眸中升起更多忐忑不安。「我、我還是邊走邊看有沒有計程車好了,謝謝你……」
「還計程車啊?別猶豫了,我把可以讓你知道的資料全都爆出來了,你想天底下會有這麽誠實的『歹徒』嗎?」
宋傳偉說著,開了車門走出來,誠懇說:「別倔強了,女孩子走山路真的很危險,我不怪你懷疑我,但絕對不能放著你不管。」
宋傳偉很快上下打量她全身,慎重道:「何況你穿成這樣……嘖,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像什麽?」
「像什麽?我可沒心情跟你打屁閑扯,告訴你,我現在心情很差!」汪羽璿嘟起嘴,吸了吸鼻子。
她被他豐富多變的表情分散了注意力,這個男孩的眼神老是促狹地轉啊轉地,像個可愛的小醜。
「不用你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點點頭,再次以慎重的語氣道:「你看起來的確心情很糟,而且你穿著性感的禮服又狼狽成這樣……很像是遇到色魔被蹂躪過的受害婦女——」
「喂,你在說什麽渾話?很過分耶!」汪羽璿氣得鼓起雙頰罵道:「我已經夠倒楣了,你最好少惹我!」
「對不起,我隻是說實話。」宋傳偉一臉無辜。「好嘛,你別生氣。說真的,就算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看,這條路幾乎沒什麽路燈,光是沿路衝來衝去的野貓野狗就夠嚇人了,你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快上車吧,美麗的小姐。」
宋傳偉煞有其事為她開了車門,有模有樣做了個邀請的動作。「送這位美麗小姐回家,是龍威海運的榮幸。」
「真被你打敗了。」汪羽璿被他逗得破涕為笑,乖乖坐進車子裏。
沿山路而下時,宋傳偉嘻嘻哈哈講笑話逗她開心,也沒問起她為何穿得隆重卻搞到一身狼狽的原因。
汪羽璿看著他透著超齡成熟卻又一副善良好孩子的模樣,內心感慨他們素昧平生,偶然相逢卻如故友一般熟悉;也有人不把別人的真心當一回事,隨意擺在地上踩踏。
「宋、宋先生,我想問你一件事……」當車子平穩滑進無人的市區馬路,汪羽璿終於問出內心的疑問。「在車家……你是不是也看見我出糗了?」
「出糗的不是你。」緩緩地,他凝重的一字字吐出。「坦白說,我送完董事長剛好開著車子繞過去,很湊巧我都看見了。」
「你一定覺得我很好笑吧?」她垂下眼睫,表情淒楚。「丟臉丟到家了,他們完全不留一絲餘地。」
「我為他們那一家子感到悲哀。」宋傳偉語意愷切,側過臉,對她投去溫暖的眼神。「車家擁有足以敵國的財富,卻連最基本的為人處事都不懂。你大可不必把今晚的事放在心上,既然他們是這副嘴臉,不交這個朋友總行吧?」
「車……車赫凡是我同學。」汪羽璿空洞眼眸投向窗外。「我本來也不想來,拗不過他一再邀請,沒想到……竟然這樣子對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