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特助的眼神及笑容令德菲背脊發涼,彷佛掌握了些什麼,準備要將她一擊斃命。她緊絞著雙手,心提得好高。
許特助把調查結果告訴範兆恩──
在總裁的指示下,她調查了左德菲的背景資料,知道她雙親早逝,度過很長一段寄人籬下的生活,之後便在莘美護校念書並且住宿。在就學期間,她一直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也十分受到同學們喜愛。
然而,左德菲唯一交往過的對象,竟是「鼎新集團」總裁的獨子──範兆恩!
她把這件事向總裁報告後,意外牽扯出當年左德菲所立下的一紙合約,她收下分手費後,毅然結束長達數年不被祝福的苦戀,並允諾不會再出現範兆恩麵前。
許特助的描述和事實有所出入,但德菲卻好似血液凍結,全身動彈不得。
範兆恩大吃一驚,眉心糾結,這件事的震撼度不亞於他知道自己失明的噩耗。
如果他跟德菲相戀過,為何他的腦子裏沒有絲毫關於他們戀愛的記憶?
沉吟了好一會,他出聲向德菲求證。「德菲,她說的是真的嗎?」
刻意隱藏的秘密被揭穿,德菲感覺世界在瞬間崩裂,不論否認或緘默,都已無法掩蓋他們早就認識、並相愛過的實情。
「德菲?」範兆恩握住她的肩,激動地追問:「我們以前真的是一對戀人?」
她跟他的選擇性失憶有關聯嗎?
若他們真的認識,為什麼在這之前她卻隻字未提?
發問的同時,他腦子也飛快的運轉,思索著許多相關問題。
許特助泛起冷笑,雙手環胸,一副看好戲的嘴臉。「左小姐,既然妳當初簽下了合約,斬釘截鐵的說不會再見範先生,就不應該再接下這份看護工作。」
被揭露了不欲人知的往事,就像被血淋淋的刨開心髒,痛得失去了知覺,德菲嬌顏血色盡失,臉色蒼白如紙。
「還是妳接近範先生,有其他目的?」許特助從旁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德菲!說話!」範兆恩搖晃她欲振乏力的身軀,催促她回答。
然而,她的沉默卻已是答案……她心虛了,所以沒辦法反駁。
範兆恩的心在墜落,好不容易完整的心與人生,頓時又被毀滅了。
半晌,德菲才開啟彷如千斤重的雙唇,微弱的聲音顫抖著。「不……不是那樣的……」劇烈的酸楚刺痛她的眼,凝聚的水霧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相信妳、接納妳,而妳卻騙了我?」範兆恩心裏明明就宛如野獸在瘋狂咆哮,說出來的話,語氣卻出奇的平靜。
越是她深愛、越不想傷害的人,她反而讓對方受了傷……德菲閉上眼,豆大的淚珠奔流而下。
她原本打算等他動完手術,視力完全複原後,就悄悄離開的。
沒想到,老天爺卻吝於再多給她一點時間,逼她麵對殘忍的現實。
她無心傷害,她想彌補,但卻笨拙的弄得兩敗俱傷。
她的哭泣聲取代了肯定的回答,傳進範兆恩耳裏,他猛地鬆開她,腳步顛躓的往後退了幾步,與她拉開距離。
「左小姐,妳的馬腳已經露出來了,還有臉繼續待在這裏?」許特助言詞總是刻薄。
「兆恩,不是那樣的……」德菲試著想解釋,卻泣不成聲,無法成句。
「夠了!」範兆恩失控狂吼,突如其來的驚人打擊讓他徹底喪失理智,所有的愛意與感動都化為烏有。
大概是過於憤怒激動之故,一陣劇痛不期然襲上他的腦門,致使他站不住腳,突然往旁邊倒下。
「兆恩!」德菲回過神,立刻衝上前關心他的狀況。「你怎麼了?」淚水不斷自她眼中流泄,她不想哭,偏偏管不住泛濫的悲傷。
許特助先是一怔,隨後命令司機阿修備車,送人到醫院接受治療。
憑著殘存的意識及力氣,範兆恩虛弱的開口:「不要碰我……」
那彷佛有千百支錐子在頭顱裏鑿洞的痛楚,讓他壓根無心理會自他腦海閃逝而過的影像。
他抗拒的舉動令德菲心如刀割,曾經受過的苦與痛,如今又被迫重演。
阿修趕來,攙起範兆恩,準備帶他前往醫院就診。
德菲則尾隨其後,想跟在他身邊照料,卻被許特助攔下。
「範先生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妳,妳又何必去惹他生氣?」
「我是他的看護!」德菲嗚咽道,憂心忡忡。「我要在旁邊照顧他。」
「不必了。」許特助示意阿修加快速度。
聽到車門落合的聲音,德菲不顧一切的跑上前,想要同行。
「快點開車!」許特助嚴厲的命令司機。「範先生要是有什麼意外,你負責得了嗎?」
阿修為難的看了德菲一眼,向她點頭致歉,跺下油門離開。
德菲不假思索的在後方追趕,直到氣力用盡,再使不出丁點力量,像疲軟的氣球般癱倒在山邊的柏油路上。
性能極佳的名貴房車早已沒了蹤影,德菲忍不住放聲痛哭,哭聲在偏僻的山區裏顯得更加淒涼。
夢醒了……
她從天堂被打回地獄,摔得血肉模糊。
或許,他本來就不該屬於她。是她執意強求、不肯放手,才會造成彼此的二度傷害。
愛情的本質,到底是幸福,還是傷心?
德菲哭得肝腸寸斷,無助、悔恨、擔憂、茫然……各種負麵情緒緊緊扼住她的心,令她喘不過氣。
如果她的存在,隻是增添別人的痛苦,她是不是應該識相的消失?
在昏厥前,德菲悲痛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