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然落山了,一群野狗在屍體堆中奔來奔去,滿地的屍體卻是無人來收,夜色之下,臨近的宣恩城高大巍峨,卻也顯然得青黑冷默,隻能見到那城頭的大旗,卻無半點兒聲息,萬物都死了一般。
李群山推開身上的李阿生,此時李阿生已然氣絕,他受了多處重傷,臉上還是蒼白的,眼睛睜得大大,唇發白,顯然是血流光了所致,這裏屍體甚多,一個疊著一個,李群山在屍休堆中坐起,歎了一口氣。
李群山從沒有想過有別人代自己而死,卻不料今天受了這麼大一個恩情,若不是李阿生將自己撲在地上,又擋在自己身上,自己不知死了多少次,此時李群山分處想在巴山的胡詩靈,又想到若不是魔教一幹人挑動這戰亂,這一次戰亂中,不知有多少人失了妻兒老小,不由對魔教更加痛恨。
李群山掙紮著起身,朝李阿生的遺體跪下來,道:“你且放心,我定然照顧好你們的親人。”又朝一邊去尋自己夥下的幾個兄弟,不多時,便看到自己原先一夥的兄弟,此時都躺在屍體堆中,一個都不少,都死在這宣恩城處的戰陣之上。
兩隻野狗跑過來,在死人堆裏拱來拱去,李群山大怒,一腳去,那野狗嗚叫著飛上了天。嘴角還有死人的肉。
李群山身上痛得要死,頭上受了一重擊不說,身上也被踩了無數腳。隻得拿了一根長槍作拐杖,又從死人堆裏將自己的劍尋到,然後在地上挖個大坑,將李阿生、王長生、李阿定幾個自己認得的同袍推入坑中,用力踩平,隻是戰陣上萬千屍體,李群山又如何收得完呢?李群山還在地上看到那帶血的包子,默默將那包子也埋入了土中,然後向遠處摸著而去,此時開國八十多年,武人的地位越來越低下,許多像王長生一樣的府兵,戰事一起,便要征召,但是此時府兵們的田地已然沒有多少,府兵們不服役時,便要去一些軍頭家,豪強家作家奴,一旦發生戰事,最先死的又是他們,現下有不少府兵、軍戶都逃亡了,不知長此以往,將來會做何收場。
此時他是不打算去宣恩城中,心中默默打算,滅了魔教之後,便帶著胡詩靈兩人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兩人共渡一生,在戰陣上看到這無邊無際的屍體之後,李群山才知道以前的片刻溫暖是多麼可貴。況且胡詩靈溫柔可人,待自已是無比好的,這樣的姑娘,李群山前世今生,也隻遇到一人,胡詩靈不要富貴,也不要錢財,隻要與自己平安相守,想起來,李群山覺得這是自己最大的財富。
身後野狗成群,烏鴉亂飛,隻有李群山獨自一人向遠處群山摸索而去,這一戰,雙方均是無數死傷,最終得勝的,也許隻有身後搶肉吃的野狗罷。
且說宣恩城中軍營中,曾猛當著一眾兵丁,大聲道:“李群山死啦、區寒白你這小人,你這小人、小人,老子要砍了你。”他手下的軍士回報李群山沒有回來,曾猛一人獨自生著悶氣。
李群山一夥人,一個都沒有回來成。曾猛自然以為李群山死於戰陣之上。尋找屍體是不可能的,土司兵便在城外,這一戰後,吳柄章命據城死守,再也不出城野戰,於是土司兵控製了城外的大部分地區。
戰陣之上,死屍成千上萬,間錯相交,誰也沒有空去收屍,清江水為之變赤,這一役,誰也沒有占到便宜,周兵死了五千多,還有數千重傷員,土司兵陣屍六千多,傷者不計其數。
曾猛實在忍不住,自語道:“吾一定要去質問一下區寒白去。”說罷,便向衙門去了。
曾猛一腳踢開了衙門大門,闊步而入,當前一人正坐在茶幾上品茗,正是區寒白,此時他得知李群山“死”在了城外,心中得意之極,還哼著小曲,當真是極為快樂。
曾猛上前去,一腳將那茶幾踏為兩段,這段時間曾猛與李群山在一起,李群山向曾猛討教行軍布陣之法,而曾猛向李群山討教武功,兩人均是受益良多,此時曾猛的武功早已高出區寒白不知多少,這一腳,隻聽得房梁都震動了一下。
曾猛手一伸,茶杯還沒有來及放下的區寒白便讓他一抓抓在手中。提著領子。曾猛大聲道:“小人,為何害死李群山。”聲若雷霆,遠遠傳達了開去。
區寒白臉色發白,大聲道:“你說話要講根據,我什麼時候害過他了,戰陣之上,生死由天定,那李群山自願上戰陣,自然早有死戰的決心。”
曾猛將區寒白一放,區寒白落了下來,將衣服整理了一下,輕聲道:“不明道理的武夫。”曾猛雖然氣得發抖,卻也不敢真的對區寒白怎麼樣。
吳柄章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吳柄章道:“此次吸引土司兵於宣恩聲城下的目的早已達到,可謂全勝,本官要為程大人、還有各位將軍表功。”後麵轉出來一行人,正是吳柄章與程愈琴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