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我囚禁她?”穆敬慘然一笑。“你可知,我為什麼要囚禁她?”

“因為這個女人一心想置我娘於死地!”蕭天逸猛地跨前一步,抬手指向張月娘,怒不可遏。

在他激憤的目光下,張月娘不由得倒退兩步,蒼白的臉頰上看不到一絲血色,她嘴唇瑟縮著,眼中的淚水仿佛隨時會滴落下來。

“說得好!”穆敬毫無征兆地大笑起來。“的確有人想置人於死地……”他的聲音忽然變得飄忽異常。“你可知,那個一心想置人於死地的人究竟是誰?”

什麼意思?蕭天逸聽出父親的話中有話。

望著麵前的三人,不知怎麼的,方玉兒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冒起,她不由自主打起寒顫。

穆敬忽然伸手把張月娘拉到自己身邊,問蕭天逸:“這十年來我隻有她一個女人,你可知道,她為什麼一直沒能給我添個一男半女?”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不會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蕭天逸的聲音不冷不熱,聽不出任何情緒,但他的心竟隱隱有些發慌。

“但她十年前明明就懷過身孕!”

穆敬此言一出,張月娘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難道……蕭天逸臉上不禁變了顏色,就連方玉兒也能感覺到他握緊她的手心裏滲出些許汗跡。

“我告訴你吧!”穆敬望著蕭天逸,眼中布滿血絲。“當年隻因我太寵月娘,你娘怕我不立你為王,竟在她的飯菜裏下了打胎藥!”

縱然早已猜到三、五分,但當他聽到父親親口說出這件事時,渾身還是不住地顫抖著。

“你胡說!我娘不是那種人——”他的娘親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慈愛的母親,絕不會做出那種事,不,不可能!

“這件事我雖然竭力隱瞞下來,但也不是沒人知道,叫你去問馬總管,你一定懷疑我跟他串通好了,你大可去問問你大哥,事情的詳細經過他知道得雖不多,卻也知道月娘當時是不是小產、是不是大出血昏迷兩個多月、是不是差點兒斷送了性命、是不是從此不能生育,是不是……”

“住口!”蕭天逸驀地大喝,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好半天,他才沙啞著嗓音嘶吼。“假的,一定是假的!要不然你怎麼不告訴我?要不然大家怎麼都說娘是被她害死的?”

“我現在說了你都不信,當年你才十七歲,你會信嗎?”穆敬望著他,眉宇間滿是無奈。“那些街頭巷尾的謠傳也能當真?那些添油加醋,天天傳些大戶人家小妾謀殺正室的消息你也信?”

被穆敬說得窒了片刻,蕭天逸忽地牙根一咬。“就算娘真的做出那種事,也一定是因為你把她逼瘋的!”

“瘋?她從來就沒有瘋過,一直都清醒得很,說她瘋了隻不過是因為家醜不可外揚,為了囚禁她而放出的風聲罷了。”穆敬苦澀地笑了,冰冷的話語中帶著無盡的悲涼。

“她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捉到她的時候她又驚、又怒、又悔、又恨,竟趁人不注意時,抱著娟兒偷偷跳了樓,她要我痛苦一輩子,好,很好……她的確做到了,她的確做到了……”他的神色忽然黯淡,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廂房裏一片沉寂,隻有燃著的炭火不時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四周的空氣似乎不再流動,凝重得令人窒息。

蕭天逸麵無表情、一臉死灰,下一刻他倏地轉身,用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出廂房,轉瞬間不見蹤影。

“逸兒,逸兒——”穆敬用手支住床板,似乎想叫住他,贏弱的身體卻晃了幾下,無力地跌回床上。

本以為這段往事隻會隨著他們幾個人深藏在地下,誰知今天竟被逼著說出口。其實他也不想告訴逸兒,不想破壞他娘在他心中的形象,隻是……唉,反正說也說了,逸兒在外麵磨練了這麼多年,應該受得住這種打擊吧。

而方玉兒,則被剛才那段故事驚得目瞪口呆,如傻了似的呆立在一旁。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回過神來。

“穆伯伯,我去把蕭大哥找回來,您……早點休息吧。”說著,她拔腿跑了出去,屋內隻剩下茫然望著窗外的穆敬,和頹然坐在床邊、想起那個與自己無緣孩子而心痛的張月娘。

雲遮月,月破雲。風吹得樹梢沙沙作響,白日裏熱鬧的永安王府,如今卻靜悄悄的不見人影,隻有偶爾巡夜的侍衛,和那個藉著幽暗星光在府裏天南地北繞圈圈的方玉兒。

自傍晚跑出來找蕭天逸後,她不但被侍衛盤問過好幾次,還不小心跌過幾跤,卻始終沒有找到他。

其實不用想也知道,號稱全西北最華麗、最氣派的府宅,其規模之龐大自然非比尋常,更何況,向來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她又是今天才到這,到現在還沒迷路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摸著咕嚕嚕提抗議的肚子,方玉兒暗暗歎了口氣,看樣子,她今天是找不到蕭大哥了。或者先吃點東西養養神,待會兒讓劉爺和趙爺幫著一塊兒找?

正在猶豫間,她的眼角忽然瞥見牆邊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隱約站著一道熟悉的修長身影。

“蕭大哥!”方玉兒心中一喜,立刻忘了所有的饑餓和疲憊,快步奔過去。

聽見叫聲,蕭天逸有些恍惚地抬起雙眸,定定地望著她,目光中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迷茫。

方玉兒趕緊揚開笑臉,興高采烈地拉住他的手。“蕭大哥,我找你好久了,總算找到你了。”

蕭天逸扇了扇濃密的睫毛,嘴唇微微抖了一下。

方玉兒仰起臉蛋,輕聲問。“我們回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