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兒忍不住稍稍大聲起來。“紫煙,我可是小姐款!”
“小姐又怎樣?”紫煙眼一瞪,方玉兒立刻縮了縮脖子,耳中傳來陣陣憤怒的叫聲。“小姐就可以胡天胡地?小姐就可以尋死覓活?我看你日子過得太舒服了,真該餓你幾天,看你還敢不敢胡鬧!”
方玉兒嘴巴開了又合,合了又開,正想再辯解幾句,一個修長俊挺的男子,陪著位手提食盒的嬌美婦人,在幾名青衣丫鬟的跟隨下,冷臉跨進廂房。
“紫煙,你就少說兩句,都被你說光了,我還說什麼?”
“老爺,夫人。”紫煙連忙上前行禮,方玉兒卻像是見著救星似的輕輕舒了口氣。“大哥,大嫂,你們來了。”
“嗯。”方汛麵無表情地瞟了眼床上的人兒,回頭吩咐那幾個丫鬟。“你們都下去。”又看看紫煙。“你一夜沒睡,也下去休息吧。”
“是,老爺。”丫鬟們收拾好東西,魚貫而出。
方玉兒探頭向外看了看,繼而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大哥,紫煙好凶喔,你快找個人把她嫁掉吧。”
方汛還沒來得及答話,門外卻響起紫煙咬牙切齒的咆哮聲。“小姐!你在說、什、麼!?”
方玉兒立刻變了臉色。“我說你伺候我伺候得太辛苦,讓老爺好好賞你喔。”
這對活寶!方汛和妻子韓婉柔都忍不住搖頭輕笑,而方玉兒則如小兔子似的豎起耳朵,確定門外沒有動靜後,這才朝方汛擠擠眼睛。
“大哥,紫煙真的好凶,你再不給她找個婆家,當心她變成老姑婆,就沒有人要了。”
方汛收斂起笑意,用淡漠的眼神看她。“你什麼時候學會關心別人了?”
“我向來最體貼、最關心別人了!”方玉兒大言不慚說得正順溜,卻見大哥一臉嚴肅地拉了張椅子坐到她對麵,眉宇間透著不屑,她隻得乖乖閉上嘴,腦袋也跟著垂了下去,識時務地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小媳婦模樣。
“玉兒,不是我說你。”方汛依舊陰沉著臉。“你任性貪玩也要有個限度,昨天要不是那個紫衣公子身手好,你以為你能活到今天?”
“啊?是那個紫衣公子救了我?”方玉兒驚呼,眼前閃過那個略顯削瘦又不失挺拔的背影。
說實話,昨天她根本就沒留心身邊那個紫衣公子,隻當他是普通遊客而已。沒想到他居然救了她,她還以為是自己福大命大,有神靈庇佑呢。
“你以為你有金剛不壞之身啊,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還能毫發無損?”方汛冷冷一哼。
昨天真是驚險,前一刻才眼睜睜看著玉兒墜崖,後一刻又瞧見那位紫衣公子也跟著跳了下去,就在他魂飛魄散的時候,那紫衣公子已經抱著昏迷不醒的玉兒上來了。
多虧人家出手相救,要不然……隻可惜當時他一顆心全掛在玉兒身上,等想起該答謝人家時,人家已經走得沒影了,連名字也沒能留下。
“原來是這樣啊……”方玉兒乖巧地垂下眼簾,努力用誠摯無比的清亮嗓音發誓。“對不起嘛,人家以後一定乖乖的,聽大哥、大嫂的話。”
“少來,我今天非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方汛站起身,受不了地大聲喝斥,每次一闖禍,玉兒就擺出這副委屈模樣企圖蒙混過關。
方玉兒頭垂得更低,嬌小的身軀縮成一團,似乎十分害怕。
“好了,好了。”站在一旁的大嫂韓婉柔趕緊打圓場,舀了碗濃湯端到方玉兒跟前。“玉兒,來,喝碗湯補補身子。”
“婉柔。”方汛有些惱怒地瞪了妻子一眼。“我在這兒管教玉兒,你別每次都來打岔!”
“有嗎?”有人不以為然。“玉兒受了驚嚇又昏睡一整天,不吃點東西哪行。再說了,她一個姑娘家哪經得起你折磨?”
今天真晦氣,剛受完紫煙的氣又挨大哥的罵,還是大嫂最好!方玉兒嘴角隱著笑,接過湯碗大口大口地喝著,仿佛要將所有晦氣全都吞進肚子裏,耳邊卻傳來方汛低啞的嘶吼。
“你看看她,都無法無天了,我不過說她兩句就是折磨她?”
“當然!”韓婉柔橫他一眼。“讓玉兒餓著肚子聽你廢話就是折磨,還有啊,我耳朵沒聾,你少鬼叫鬼叫的!”
“我鬼叫?”方汛愕然,被妻子挑戰了權威,他臉色愈加難看,偏偏某人還眯起一雙明媚的眼眸斜斜瞟著他。“怎麼,不服氣?”
“你……”
不好,大哥大嫂要在她房裏吵架!瞧著風向不對,方玉兒趕緊放下湯碗,唇角拉開一道燦爛弧形。
“大哥,大嫂。”她朝這個獻媚地笑笑,又向那個阿諛地擠擠眼。“你們別吵了,我保證從今天起什麼都聽你們的,就算你們真的要我嫁給那個錢伯父,我也願意。”
此言一出,屋子裏的空氣倏地冷凝,交戰雙方頓時沒了脾氣。
不會吧,她的話什麼時候變成靈丹妙藥了?看著垂頭喪氣的大哥、大嫂,方玉兒滿肚子問號正往上冒,就聽大哥有氣無力地歎一聲。“玉兒,你不必嫁了。”
“不必嫁了?”方玉兒一愣,趕緊追問。“為什麼?”
方汛瞥她一眼。“錢家聽說你跳崖,怕鬧出人命,昨晚來把親事退了。”
“真的!?”方玉兒喜出望外,高興得合不攏嘴,可瞧了眼愁眉苦臉的大哥,她趕緊收起燦笑,試探著問。“那個……大哥需要的錢,錢伯父還肯借嗎?”
“肯——”方汛沮喪地點頭,又沮喪地搖搖頭。“他說,看在我們幾代交好的份上,他還是願意借錢給我,隻是……哎,因為前幾次向他借的錢還沒還清,這一次我沒好意思再要。”
方玉兒呆了呆。“你沒要他的錢?”
“事到如今,就算錢伯父借錢給我,也無濟於事。”方汛苦澀地笑了笑。“昨晚我和你大嫂商量來商量去,打算把鋪子賣了。”
“賣鋪子?”方玉兒怔住,大哥要把祖傳的鋪子賣了?
“玉兒。”看著垂頭不語的丈夫,韓婉柔無奈地輕歎一聲。“你大哥實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做什麼賠什麼,欠了人家一屁股債不說,還逼著你嫁人,所以……”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連帶著讓方玉兒也難過起來。
並不是不知道大哥做生意常虧本,但她一直沒放在心上,總以為自家底子厚沒什麼大不了,哪曾想過,如今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向來無憂無慮的她,此時不禁擔心著,大哥的鋪子若賣出的話,夠還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