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的花,你睡眠不好,我給你準備了一個藥包,助眠的,你不在家,我掛在門上了,記得取。
我連忙回了一個“謝謝恩人”的自製民國表情包過去。
他的關注點有點奇怪:“恩人?”
“那次喝醉了,承蒙收留,你就是我的恩人!”
“喝酒對身體不好,酒也要少喝。”
絮絮叨叨,就像我是他的病人一樣。
這鄰居,職業病不輕呀。
下班回家,門把上掛著的那個小紙包很顯眼。就是電視劇裏常見的那種中藥包的縮小版。
包藥用的紙是普通A4紙,裏麵包著一些在我看來就是幹樹枝的藥材,聞上去還有淡淡的藥香。
我這個人怕苦怕痛,中藥什麼的,絕對是人生絕對不碰的黑暗料理NO.1,不過鄰居送的,還是要表示一下感謝。
我拍下照片給鄰居發過去,附文:收到禮物,謝謝啦,我這就煮了!
大功告成,我按照紙張的褶子原樣包好,準備好好收藏起來。
我剛包完,手機提示有微信語音進來。
是鄰居發過來的。
我點開語音,聽到的不是預想中的滄桑的中年男人或者女人的聲音,而是清爽如玉石般的少年音,非常幹淨。
“那是熏香用的,不是煮的,千萬別喝。”
我還沒來得及聽完語音,鄰居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深吸幾口氣,我逼著自己鎮定下來,這才按下接聽鍵。
鄰居的聲音帶著著急:“你沒有煮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腦子發抽,居然脫口問道:“你不是老中醫啊?”
他被我問得有些懵,半晌後才帶著笑意回我:“我是中醫,但是以醫學標準來看,我應該還算不上老?”
好在電話那頭的他似乎很忙,不斷有人在找他,他沒有計較我的唐突,在確定我沒有傻到把熏香藥材丟進煮鍋之後,放心了,交代了幾句,就把電話掛掉了。
我捏著電話,半晌不能回神,腦海裏都回響著那句:原來不是老中醫啊。
也不知道多久,我那離家出走的理智才終於回爐,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
熏香?
我不會啊!
這個問題深深地困擾著我,以至於在講師開會和我們討論結業設計的時候,我在桌子底下偷偷搜:熏香怎麼熏。
散會之後,閨蜜圓圓用看原始人的眼光看著我:“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
“啊?”
“結業設計那麼重要的事不關心,搜什麼熏香?”
我把她從租房搬出去之後,我遇到鄰居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沒想到她在聽完了之後,眼睛就像是探照燈一樣,瞬間放出光亮。
“好緣分,上啊姐妹!”
心裏的某一處被她擊中了,卻還是忍不住嘴硬:“別……別逗了。我才沒有這個意思呢。”
“得了吧,要我給你個鏡子,讓你看看自己發春的樣嗎?”
我憋得麵紅耳赤,也找不到一個詞來反駁她。
圓圓熱心地幫我支招。
“要我說啊,你還百度個什麼勁兒呀,直接去問你的中醫鄰居啊。”
“也是哦,我讓他推薦個熏爐給我。”看著圓圓那種擺明了看好戲的眼神,我拚命解釋:“人家是專業的,我隻是問他問題,絕對沒有你想的那種意思。”
圓圓一臉“我都懂”的表情,送給我四個大字:“欲蓋彌彰。”
不知道為什麼,當著圓圓的這一張擺明了想看“八卦”的臉,我始終沒有勇氣點開鄰居的微信,總感覺在這種情況下去聯係他,是對他的不尊重。
我隻能扯開話題。
“剛剛講師說了什麼啊。”
圓圓看我的眼神更鄙視了,把項目書丟給我。
“讓我們在這四個項目裏選一個設計logo,不過這些零食店,化妝品啊,我都可以理解,這個中醫館是哪裏來的?”
我看著圓圓手指的方向,“妙手堂”中醫館。
我和圓圓是一個設計小組,導師布置的任務我們小組要一起完成。也就是說,我們兩要分別設計兩個logo。
她挑了零食的和另外一個項目,把化妝品的和中醫館丟給我,還美其名曰:
“我知道你想設計中醫館的這個,我不和你搶,不用謝我。”
“我們是小組夥伴,項目分配這個事,不應該商量嗎?”
圓圓把手一攤:“好啊,讓你先選。”
我的眼神在四個項目之間遊移,但目光還是忍不住停留在中醫館上。
圓圓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收回另外兩個項目的介紹書。
“哪一天你和中醫小哥哥成了,別忘了給我這個紅娘包紅包。”
說完揚長而去。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也就她這麼樂觀。
不過我的確佩服她,她好像永遠都這麼大大咧咧,無所畏懼。
我是那種很典型的畢業就失業的人,我實在是害怕和人打交道,眼看著母上就要給我在家裏的小超市安排個收銀的工作了。一想到待在家裏意味著要應付各種奇葩相親,我趕緊在網上自學報了設計班,也就是在設計班裏,認識了圓圓。
隻不過,我參加設計班是為了離家遠一點,她參加設計班是為了倒追男神講師。
她當初不要臉地倒追男神的事,鬧得美工圈子人盡皆知。
而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她還真追到手了。
她的事跡讓男神的一眾花癡粉捶胸頓足——早知道這麼好追,她們就上了。
而我,慫貨一個,別說是去撩擁有百萬粉絲的大神講師了,光是聽到鄰居的聲音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比不過,比不過。
從工作室出來,我本來想直接回公司去上班,順便也能想想結業設計怎麼解決,還沒走到公交車站,就接到了母上大人的電話。
她為我介紹的相親對象,已經在XX商場等我了。
對這事,我挺無奈的。
自從我畢業歲之後,家裏人都開始著急了,按照我媽的說法,她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嫁人生下我了。家鄉附近的同齡人,也都已經是孩子她媽了,而我,這個母胎單身狗,讓她很沒麵子。
所以,在我軟著硬著拒絕了她很多次的相親安排之後,她也學精了——她不再事先通知,直接先斬後奏了。
不管我多排斥相親,該見的還是得去見,不然她肯定要電話,微信,短信轟炸我了。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趕到商場,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正坐在商場長椅上玩手機的“相親對象”。
倒不是我眼神多好,有些人就是讓你一眼就能關注到他。
如果說花店的那個小哥哥是驚為天人,那眼前的這個人,隻能用驚為天蓬來形容了。
我轉頭想溜,對方已經發現了我,我隻能發微信向我媽求救:“我可以撤嗎?”
“你XX阿姨給我看過照片了,男孩子是長得差了一點,但是你也要給人家機會啊,萬一人心地善良,是個居家暖男呢。”
男孩子?居家暖男?
我看了一下坐在我對麵,已經開始喋喋不休他有哪些“豐功偉績”的男人。
看來,有必要帶我媽去看一下眼科了。
沒辦法,我不能真的撂挑子走人,自己媽媽約的相親局,跪著也要吃完。
有生以來最尷尬的一頓飯總算吃完了,此時已經日暮西下,我委婉拒絕了對方還想再看電影的請求。走出商場,準備打的回家。
相親對象趕出來,估計也是看出我不想和他再多待,主動提出要送我回家。
我對他沒感覺,說得嚴重一點,我對他甚至有點防備。他的眼神總是看得我很不舒服,我不傻,這種情況,我怎麼會透漏我的住址。
可是他沒得到我的回應,居然主動牽起了我的手。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甩開他的手,我們倆的動作也吸引了人群的關注。
他倒是不敢再有過界的動作了,笑著向圍觀的人群解釋:“女朋友生氣了。”
“誰是你女朋友了!”
他還在笑著說:“我也沒做什麼呀,別生氣了。”
可是我的反駁眾人都不當一回事,笑著散了,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居然還恬不知恥地繼續說道:“我媽也給我介紹了很多女孩,我都沒看上,覺得你還算勉強符合我的標準。”
我的內心已經接近崩潰了,求求你了,你去找其他喜歡你的女孩子吧,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不會是賴上我了吧!
我拔腿就想跑,可是忘了穿著高跟鞋,還沒走兩步就崴到了腳。
我隻能就地坐在花台上,看他又想湊上來,我出聲警告:“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他這才停住腳步,卻還是笑嘻嘻地看著我:“你既然答應相親,那就證明你也很想談戀愛嘛,這樣正好,我們湊一對,對家裏人也有個交代。”
我就像是吞下了一隻蒼蠅,惡心得胃裏直犯酸水。
他還在說:“我已經用滴滴打車了,司機一會兒就來,你都這樣了就別走動了,我送你回家。”
我的心裏湧上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我其實也算得上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但是眼前這個相親對象從氣質到舉止,都不像什麼好人。
我嚇得渾身發冷,我想跑,可是動不了,想求救,可是圍觀的人都隻當我們是在吵架的小情侶。
絕望,很絕望,我想哭,可是又怕哭了腦子混亂,更想不出對策。
我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可是那麼多人,沒有一個人理會我的求助。
突然,一個人闖入我的視線,我就像是瀕死的魚見到了水,絕境裏出現了光。
是那天在花店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哥哥!
他正拎著一個小禮盒,往路邊停著的一輛白色小轎車走去。我也顧不上腳疼,一瘸一拐地朝他跑過去,這時候,他已經坐上車,合上車門,準備開車。我怕他棄我不顧,忙趴在引擎蓋上。
小哥哥也被我的動作嚇住了,他打開車門下車,居然還認出我來。
“是你?”
這時候,相親對象也追了過來,看到小哥哥,又故技重施。
“女朋友和我鬧脾氣呢,不好意思,打擾了。”
小哥哥看了我又看了相親對象一眼,質疑地問。
“女朋友?”
我猛搖頭反駁:“不是。”
相親對象卻已經抓住了我的手臂,想把我從引擎蓋上拖下來。還斬釘截鐵地說:“是。”
我再也堅持不住了,眼淚唰地一下就出來了。
“不是,我和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麵,你要相信我。”
而相親對象還在一邊混淆視聽:“寶貝,別鬧了。我們別打擾別人。”
我將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小哥哥身上,隻見他托腮想了一會兒,道:“天色晚了,我也要回去了,順道送你回家吧。”
我點頭不迭,忙跳下引擎蓋,顧不上痛得像針在紮一樣的腳踝,忙拉開開後門跳上去。
可沒想到的是,那相親對象也跟著坐上了後座。理由十分冠冕堂皇——
“我怎麼能放心一個陌生男人送你回家呢,既然你不肯坐我打的車,那我去送你吧。”
我住的那個小區是個老小區,沒有保安,也不存在監控,如果讓這個相親對象知道了我的住所……後果不堪設想。
而此時,小哥哥也上車了,他沒多說,默默地發動了引擎。
“你先送他回去吧,我不要緊的。”我幾乎是在哀求他:“我會出車費的,麻煩你了。”
坐在駕駛座上的小哥哥淡淡地飄過來兩個字:“地址。”
相親對象不肯說地址,堅持要送我回家,我很怕小哥哥覺得麻煩把我們趕下車,堅持了幾個回合之後也不敢繼續了。
我盤算著等一下到小區門口了怎麼才能躲過相親對象的時候,車停了下來,一路沉默的小哥哥終於開了口,卻不是和我說話,而是對相親對象說:
“旁邊就是警察局,你是想我送你進去,還是自己下車。”
警察局?!
我伸出頭往外看了一眼,因為我坐的這一邊靠馬路外側,所以一直沒有注意,看到國徽的那一刻,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嘩嘩留下來。
我知道,我安全了。
相親對象打開車門,隻能下車,臨走時還不死心,抓著我的手要把我拖下車,嘴裏還說著“一起下去喝杯奶茶,聊聊天”之類的話。
我拚命地抓著前座的座椅,死活不肯下車。
小哥哥見狀,摁了一下車喇叭,聲音不小,守門的警察大叔探出頭來,對我們吼了一聲。
“警局門口不許停車。”
見警察都被驚動,相親對象也不敢再有什麼動作,隻能黑著臉下車,關門。
見他終於走了,小哥哥也一改之前開車慢慢悠悠的風格,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很快,那個噩夢般的相親對象,就被我們甩到身後了。我揉揉被抓痛的手腕,哭著向他道謝。
“謝謝你。”
小哥哥沒有回頭,卻伸手遞過來一包抽紙。
那一刻,我所有的心理防線都被擊潰了,哭得不能自已。
到了小區門口,小哥哥將車停好了,打開後門,問我:“還能走嗎?”
他不問還好,一問就讓我想起腳受傷了,就像是有一萬隻蟲子在裏麵爬,痛密密麻麻地襲來。
我不敢再給小哥哥添麻煩,強忍著痛,回:“還好。”
可是剛落地,我就覺得腳就像是斷了一樣,完全使不上力,還要靠著車門才能勉強站穩。更不用說我今天還穿著一雙高跟鞋。
路燈下,我看到小哥哥皺了皺眉,打開後備廂,從裏麵拿出了一雙拖鞋來,遞給我。
“換上。”
我沒有推辭,畢竟腳痛得站都站不住,更不用說走回去了,順從地換上拖鞋。
“謝謝你今天幫我,拖鞋我洗了就還你。”
他沒理我,隻是默默地將車門關好,看了我一眼,然後對我伸出手。
“我送你回去。”
已經給他添了很多麻煩,今天要不是有他幫忙,我肯定早就上社會新聞頭條了。於情於理我都不該再給他添麻煩了,我搖頭想拒絕,還走了兩步,想證明自己的確沒問題。可是真的很痛啊,痛到就幾步的功夫,我的額頭就已經冒出冷汗了。
我努力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我沒事的,給你添麻煩了。”
他伸過手來。“你要是不想你的腳從此廢了,就扶著。”
廢了?
我可不想變成殘疾人!
可是,看著他的白襯衫,再看看自己因為哭得不能自已,沾滿了眼淚和汗水的髒手。
我很猶豫。
他看我遲遲沒有動作,又重新打開了車門,拿了一把雨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