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挨得近,注意到懷中人的耳朵已經豎了起來,許大茂也不敢多說,隻道:“有錢難買願意,行了就這麼著吧,辛苦你了。”
“得,橫豎您也不差錢,那咱回頭見。”
掛掉電話,尤鳳霞才好奇道:“姐夫,剛剛那人啥意思啊?”
許大茂敷衍道:“人家又不認識咱,憑什麼跟咱們見麵啊,總得花費點人情不是。”
人情往來自古如此,尤鳳霞表示理解,不過在她想來,應該也就幾瓶酒的事,最多幾百塊錢就能搞定。
“姐夫,這事是我提出來的,我來出這個錢吧,正好有稿費。”
就那兩千多塊錢稿費,夠幹啥的。許大茂無語半晌才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分那麼清楚幹嘛。”
尤鳳霞嘻嘻一笑,側過頭,鼓起勇氣在男人臉上啵了一下。
上次那晚之後,兩人就沒有那啥過,這下又把許大茂的火氣給挑起來了。
感覺到身下的異樣,尤鳳霞努力掙脫出來,紅著臉道:“我去換套出門的衣服。”說完就跑到主臥並關上了門。
看這樣子不像是欲拒還迎,許大茂有些失望,懶洋洋地躺了下來。不知道到底要疼幾天,一般來說三天最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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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出頭,兩人就打車來到了定位所在的茶樓,這裏屬於海澱區,離小西天牌樓差不多隻有一公裏出頭,想來朱霖應該經常在這裏交際。
據許大茂所知,朱霖的家就在小西天附近,但具體是哪裏就不知道了,真要掃聽也能掃聽出來,隻是沒必要。
這種情況己方先到比較好,不管從“咖位”還是年齡來看,都不好讓人家等。
這兩天尤鳳霞出過一次門,對外麵的世界已經大概了解,路上倒是挺安靜的,隻是下車後才指著路上的一輛無人快遞車。
“姐夫,這車這麼小,駕駛員肯定憋得慌吧?”
許大茂笑道:“那是無人駕駛,由電腦控製的。”
“無人駕駛?這也太先進了......”
反正要等朱霖,兩人就在茶樓門口閑聊,尤鳳霞顏值很高,來來往往的男人大多會在她臉上停留片刻。
等人期間許大茂進茶樓掃聽一番,朱霖果然是這裏的常客,而且每次都是簽字,一月一結。
要不是許大茂等的就是朱霖,那茶樓經理還不會告訴他這些。
點了些比較貴的茶水和食物,又放了兩千塊錢在前台,用來抵一會的消費。
又等了一會,天色已經開始變暗,終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騎著一輛小藍車,晃晃悠悠朝這邊過來了。
之所以感覺熟悉,是因為在網上看了很多關於她的圖片,更何況還有那頭標誌性的短發。
來人穿著一件灰色的風衣,黑色長褲,看起來也就六十來歲,臉上皺紋凸顯,卻並不顯老,那種狀態比起趙雅芝來也毫不遜色,氣質知性優雅,讓人一見難忘。
有些明星出門都是全副武裝,墨鏡口罩帽子樣樣齊全,可朱霖卻沒有任何遮掩,大大方方騎著共享單車過來,可謂十分接地氣。
人家都騎到街邊,在低頭用手機鎖車了,尤鳳霞卻依然懵懵懂懂,還在四處張望。或許在她的印象中,明星那都得有範兒,怎麼可能隨隨便便騎個自行車就來了。
許大茂有一種想捂臉的感覺,扯了扯旁邊人的衣服,朝那邊一努嘴。
仔細端詳片刻,尤鳳霞終於認出來了,失聲喊道:“朱霖!”
作為明星,朱霖顯然經曆過無數這種場麵,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邊許大茂要裂開了,感覺很丟臉——這丫頭,燕京人的老禮兒都忘幹淨了嗎?
忙上前招呼道:“朱霖老師您好,我就是那姓許的,這是我對象小霞,就是她特想見您。”
這時朱霖已經鎖好了單車,疑惑地打量了二人幾眼,隻見這男的二十四五歲的模樣,身形高大;女孩似乎還不到二十,苗條纖瘦,兩人看著挺般配的。
看來是有錢的富二代為了討女朋友歡心,才花的大價錢。
朱霖臉上露出一抹溫和而略帶疏離的笑意,“你們好,不是有包廂號嗎,怎麼跟外邊站著。”
許大茂笑道:“我們是晚輩,在門口等您比較好,您先請。”
此時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太沒有禮貌了,人家這年紀都可以當奶奶了,尤鳳霞忙補救道:“朱霖老師,剛剛我也是太激動了,您見諒。”
朱霖擺擺手示意無妨,不由自主又在尤鳳霞身上掃了一眼,這丫頭穿著件白色小西裝外套,個子本來就不矮,還穿著一條筆直的九分褲,越發顯得身材高挑,雙腿修長,渾身上下透著股青春的活力。
瓜子臉蛋,麵龐清秀可人,雙眸清澈幹淨,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朱霖心中微感奇怪,那種神態和眼神分明是故人重逢才有的樣子,可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丫頭呀。
想來可能是特別喜歡自己的作品,刷了很多次,才會有這種眼神吧。現在這個社會,什麼樣的粉絲都有,所以她也沒在意,當先走進茶樓。
來到二樓包廂,三人落座,很快就上了茶水和點心,服務員關上門,朱霖才道:“小許,這回讓你破費了。”
這話有兩層意思,一是說花大價錢邀請她見麵,二是茶樓的消費。
許大茂擺手笑道:“那都是小事,說起來這次有些冒昧,您先看看這個。”
說著從兜裏掏出一張黑白照片,放在桌子上。
這是67年國慶,朱霖學校的小劇團一起去軋鋼廠表演之後,廠報需要刊登有關文章,才照的小劇團成員合影。這也是許大茂所擁有的唯一一張朱霖的照片。
朱霖本來在喝茶,好奇地偏過頭掃了一眼,頓時瞳孔一縮,臉上露出鄭重之色,連忙放下杯子,拿過照片仔細端詳。
照片上有十幾個少年,時間太過久遠,朱霖隻覺得有幾個人好像有一點模糊的印象,最醒目的是正中間的女孩,她戴著一頂狗皮帽,身穿破棉襖,對著鏡頭笑得很開心。
這扮相一看就知道是小常寶,瞧那女孩的身量眉眼,明明就是自己十五六歲的時候,可自己壓根就沒照過這張相片,也沒演過小常寶,難道是P上去的?
可自己十幾歲時候的照片也就那幾張,都在家裏保存著,從來沒有外流,連網上都找不到。
翻來翻去打量,越看越奇怪,忍不住道:“小許,這張相片是哪兒來的?”
許大茂瞟了一眼尤鳳霞,後者忙道:“朱霖老師,我先給您講個故事吧。”
這兩個人太古怪了!朱霖心中十分疑惑,但她這麼大歲數了,什麼沒見過,故而也不急躁,隻是想看看這對情侶到底想幹嘛。
“還得從66年9月初說起......”尤鳳霞把小隊徒步串聯的過往粗略講了一遍,說的時候她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溫柔的笑意,還時不時瞟向旁邊,好像在借此吐露心跡。
今天做的這些事全是尤鳳霞計劃出來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心態,非要和朱霖相認,說要跟人家學習人生經驗。
許大茂正寵著她,也由得她胡鬧,反正以朱霖的性子也不可能把這事告訴別人,而且說了別人也不會相信。
這倆人眉來眼去的,旁邊朱霖感覺在吃狗糧,心說這小丫頭怕是魔怔了吧,從長輩那聽個故事還把自己給代入了。
不過這個故事讓她也想起了那段難忘的經曆。
“...然後小隊成員和隊長在鄭州分道揚鑣,小隊五人回燕京,隊長獨自南下。”一個故事講了十幾分鍾,要真細說的話起碼得講兩三個小時。
朱霖以為講完了,按下心中的不解,微笑道:“很精彩的故事,那段曆史確實讓人永生難忘,你這是聽哪位長輩講的吧?”
“朱霖老師,您稍安勿躁,後邊還有呢。”許大茂接茬講:“隊長獨自南下,車上那叫一個人擠人,不巧火車快進江城站的時候,有一根減震彈簧斷了。”
朱霖本來隻是出於禮貌在認真聽,其實心中沒當回事。在她看來,這倆人似乎都對那個年代很向往,就像很多人喜歡看年代小說一樣,想了解自己的長輩是怎麼生活的。
可是聽到後麵一句的時候,朱霖雙目一張,詫異地瞧了許大茂一眼。
根據日期來看,他的長輩應該跟自己剛好在一列火車上,居然這麼巧的嗎。
講到一個女孩在追著火車的時候,朱霖忍不住低下頭,端著茶杯的手劇烈顫抖起來,似乎是想起了那個焦急無助的場景。
當時自己追著列車,可列車根本沒有停車的意思,一會就走遠了,自己蹲著哭了好久,有個工作人員把自己帶到值班室,後來還把自己送上了另一個班次的火車。
那列火車也到長沙,那些隊友都在長沙站等著自己,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彙合了。
真的這麼巧嗎?
“隊長實在看不過去,打開了窗戶,那女孩一下扒住,然後給拉了上來,兩人互通了姓名,那女孩名叫朱霖。”
朱霖開始還以為那個女孩不是自己,因為當時根本就沒人開窗戶,自己已經被拋棄了。可聽到那兩個字,朱霖頓時一皺眉,臉上的微笑也消失殆盡。
“小許,緬懷過去是好事,以史為鑒嘛。可為啥要帶上我,你是準備寫一部小說或者傳記嗎?”
這口氣有點不善,尤鳳霞忙打圓場道:“朱霖老師,您應該能看出來我們沒有惡意,您聽著就當圖一樂嗬,成嗎?”
朱霖確實有點不高興,在她看來,故事怎麼編都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帶上就是蹭熱度,公眾人物一般都不喜歡被蹭熱度吧。
“行,你繼續吧,不過一會我還有事兒。”看了看手表,已經過了二十分鍾了,“還有二十分鍾的時間。”
許大茂絲毫不慌,隻是把他和朱霖相處的過往一一道來,一直講到去軋鋼廠表演京劇節目為止。尤鳳霞也在旁邊溜縫兒,時不時插幾句。
如果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朱霖都信了,這講的也太真實合理了,如果自己家的命運真的能改變,那還真要好好感謝那位隊長。
隻可惜都是幻想,這倆人都魔怔了,不知道哪裏打聽出來自家的一些情況,然後添油加醋編出來一個看似很合理的故事。
想到這,朱霖已經失去了耐心,當先起身道:“謝謝你倆的故事,很精彩,我想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我一定會感謝那個隊長的。”
“朱霖老師,您知道平行時空理論嗎?”許大茂坐著沒動,隻是仰頭道:“您怎麼就肯定那些事一定是編出來的呢?”
朱霖已經準備邁步了,聞言反而來了點興趣,用略帶嘲諷的語氣道:“你是不是想說在平行時空裏,你就是那位隊長,這個小丫頭就是朱霖的那位朋友?”
二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尤鳳霞笑道:“您說的沒錯,前幾天我過生日,還請朱霖吃過飯呢。”
許大茂也湊趣道:“是,當時她跟我坐一桌。”
朱霖無語至極,看來不止魔怔,這倆人精神方麵都有問題,或許他們的長輩都是那個年代的狂熱擁躉,沉浸在那段曆史中無法自拔,才把孩子影響成這樣。
其實那個年代並沒有他倆想象的那麼美好。
自己為什麼要抹不開麵子,來見這兩個幻想症患者。
這位的涵養確實很好,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絲毫看不出生氣的模樣。
如果是一般人,這時候就該罵人了。
過猶不及,等朱霖出了包廂門,再想說什麼就不合適了,許大茂從兜裏掏出兩封信,放在桌子上。
“我這有朱霖寫給我的兩封信,您可以看看,是不是您的筆跡。”
尤鳳霞頓時不高興了,吃味道:“那丫頭啥時候給你寫過信,我怎麼不知道?”
許大茂笑道:“都是些瑣事,你隨便看。”
這倆人一唱一和的,朱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隻能說是他倆入戲太深。
不過還是下意識拿起其中一張信紙,隻看了一眼便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許大茂,好像是看到了什麼驚天秘聞一樣。
這信紙上的分明就是自己年少時的筆跡,一些寫字的小習慣也一模一樣,根本不可能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