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隻破繭而出的蝴蝶,新生的同時,獲得了無上的美麗。而我卻還在最初被縛的繭中苦苦掙紮。同時被風刮落的兩顆種子,一顆已長成枝葉參天,而一顆卻隻能在深深的泥土中仰望陽光的氣息。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原是我陷得太深,便掙紮得太過用力。卻沒意識到,掙紮得越是用力卻又陷得更深,越不得脫。
薛清林湃兩人至始至終都不知道我和易孟間的事。四個人又說笑了一陣,簡薇過來了,對我們笑了笑,才曼聲細氣地說:“孟,爸爸叫你到樓上去一下。”
易孟點點頭,語聲是從未見過的溫柔:“嗯,你先上去說一聲,我馬上就去。”
“阿清阿林,呆會兒等盛樂來了,我們再好好暢談一晚。”
易孟站起身,走到我麵前摟住我,覆在耳邊說:“小希,是你的寬容造就了現在的我。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那個204裏為我擦床柱鋪床鋪的小希……所以,一定要得到幸福。不然我會很失望的……學會拋掉一切吧,就從這個婚禮開始,你會幸福的。”
我呆呆地望著易孟上樓的身影。
“小希,阿孟還是很纏你啊。”薛清在旁邊笑侃。
“小希,你不舒服嗎?”林湃靠過來拉我的手。
“沒有……隻是看到阿孟變化這麼大,有些感慨。”
“人都是會變的,小希,你也變了。”薛清深望著我。
原來我也變了嗎?
“變得沒有以前那麼多棱角和鋒芒……可也沒有以前那麼開朗……變得更加讓人心疼了。”
“你說這話,旁邊不會有人吃我的醋吧?”我忽視心中一掠而過的酸澀,斜睨著坐在身旁的林湃開起玩笑來。
預料之中,又是一拳打在我胸口:“剛還在表揚你,給你三分顏色,你倒還真開起染坊來了。看你這張利嘴!是~我是吃醋,隻不過不是他,是為你~來、來、來,哥倆好久沒見著麵了,讓大哥我好好疼疼你。”
他磨著牙撲過來,我忙不迭地躲開,嘴裏笑道:“真有你的,這麼久不見,阿孟變好了,你倒變了個十足的痞子了。”
“瞎!說我是痞子?我就痞給你看看……”他坐著摩拳擦掌地又要壓過來。
那痞樣我看著好笑,扭頭像旁求助:“阿清,你們家的痞子要痞到我身上來了,你管是不管?”
薛清一旁無事人似地望著我們,語態悠閑:“隻要不痞到我身上,我就萬事大吉了。”說完臉上還一臉看戲的表情。
林湃聽罷,豎起兩道俊美的眉毛:“好你個薛清,不管是吧,哼,我明天就和我那個‘湘湘’表妹一起痞痞去。”
“請便。”薛清微笑著,下一刻便故意叫道,“啊!你踢輕點不行嗎,把我傷了,可沒人陪你。”
林湃撇了撇嘴,起身對我說,“小希,你要喝什麼,我去端來。”
“茶就行了。”
“我要一杯Whisky。”薛清在他身後加上一句。
“自己去端。”
“阿清,你們真幸福。”我歎息著。
“小希,隻要努力,你也會幸福。相信自己。”薛清收起剛才的戲玩神情,“如今的你和阿樂都不複當初的年少了。既然回不到過去,那就將眼光望向前方,學會放棄。你看,阿孟不是很好嗎?”
“你們……知道?”心中一時驚愕得不能用言語形容。
“嗯,是他後來寫信告訴我們的。”
林湃端著盤子過來時,我看見另一個人急步奔過來。
“希。”看見我,寧揚堅硬的表情瞬間放軟,看樣子他恐怕找了一會兒了。
坐到我身邊,寧揚才將眼光看向我身旁的兩人:“啊,好久不見了,阿清,阿林。”
兩人都朝我看了一眼,意在詢問。我知道他們想問什麼,卻不知該怎麼解釋。隻好裝作不知道地喝起茶來。
寧揚熟絡地和他們聊天閑談,我反而靜了下來。突然醒起,今天似乎少看到了一個人。長身而起望了望,的確沒有。這種時候,他也應該招呼客人才是。難道和他哥一起出去辦事了。
“希,你不舒服嗎?”
“沒事。”
“要不要去睡會兒?”在薛林兩人麵前,寧揚如此親近地關心,讓我覺得有些尷尬。我自然而然地推拒。
“不用。”
寧揚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不再說什麼。
“小揚,你在這兒啊,樓上幾個客人想見見你。”寧欣娉娉嫋嫋地走近。
“你就說我正有事。”寧揚眉頭皺著極為不悅。
“這不太好吧,是肖伯伯他們啦,爸現在也在上麵呢。你去見一下吧,就一會兒而已。”
寧揚無奈地站起來。
“希,我去去就來,就在這裏等我好嗎,別走動了,讓我呆會兒又找你不到。”
“快去吧,阿樂剛回來,也在樓上和他們說話呢。”
寧欣笑著和我們點了下頭又雲一樣飄走了。
“阿清阿林,那我先失陪一下。”走到最近的樓梯口,寧揚忽然回走幾步,“希,我很快就來,別像先前那樣四處走動了,我會找不到你的。嗯?”他擔心過甚,我點頭給他一個回答後,人才放心地上樓。
寧揚身影剛一消失在樓梯處,林湃就問:“小希,你和寧揚……”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對於寧揚的事,我多少尷尬,總覺得解釋難於開口。
“小希……”
我思索著該如何理清這心中的感覺時,林湃忽然叫我,語氣有些奇怪。
我不解地望向他,他朝我看了一眼,然後眼光移開,投向了另一個地方,我順著他望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了盛樂。
一身白色禮服,帥氣得有如王子。
“喲,我們的新郎官盛大帥哥,終於忙完了。”人還隔著幾步,林湃就把帶著戲謔的朗笑拋了過去。
“小林,不去幫我招呼客人,躲在角落裏,盡損我。”走近的人也朗笑回應,走上來親昵地拍了兩人一下,看了看我,淡淡地說道:
“希希,你不舒服嗎?”見麵的第一句話,讓我愕然。疑惑地看向他,深邃的眼神,除了浮在最表層麵的詢問,我看不出其它。
“曾亮,帶我的朋友到客房休息一下,好好招待。”
盛樂頭也沒回地吩咐,我這才看到他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高高大大的宴會服務生。
不等我作出反應,那服務生便麻利地走到我麵前作了個“請”的手勢:“司先生,請跟我來。”
我看了眼盛樂,又看了看身旁的兩人。
“小希,休息一下也好,我們過會兒去找你。”
我跟在這個叫“曾亮”的服務生後麵,走過大廳,穿過廊道,左轉右轉,感覺上似乎進了迷宮。客房怎麼這麼遠,心裏嘀咕著隨曾亮的腳步走到一間房前停下。
“司先生請先進去小憩一會兒,若有需要盡管吩咐。”曾亮將門推開,示意我可以進去休息後便自行離去。我推門而進。即便是客房,也布置得品味不凡。
室內隻開了盞壁燈,微黃的壁燈,昏暗而溫暖。
雖然昨晚失眠不知何時睡著的,但現在卻沒有多少睡意。脫下外套躺在靠門的沙發上閉目養神。
從嘈雜的大廳到這樣寂靜的房中。有種很不真實的停滯感漸漸蔓延,易孟薛清他們的話在我耳邊回響。獨自靠了許久,神思有些朦朧起來。忽然覺察空氣中的異動,有人沒有敲門也沒有任何聲音地便進來了。
我起身回頭,同時聽到一個很輕的聲音。
“希希,你睡著了嗎?”
“盛樂……你怎麼來這裏了?”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廳中招呼客人嗎?
窗簾合著,暈黃的光線有些昏暗。
“希希。”盛樂又叫了我一聲。走近,我才看清他臉上的笑意,“我是來向你要祝福的。”
將手中一直端著的酒杯遞到我麵前,然後又轉身端了杯放手中。“祝我幸福,希希。”
我端著酒,呆呆地看著他,我今天來做什麼的,不就是來給他祝福的嗎?為什麼不說……真心祝福他……真心祝福他……
學會拋掉一切,就從這個婚禮開始,你會得到幸福的。隻要說出了這句話,我就能像他般破繭而出,接近陽光?
“祝你幸福,盛樂。”這是我真心的祝福,不,該是全心全意的祝福。我說出口了。
酒杯一碰,交錯而回。
我仰頭喝盡杯中的酒,動作不疾卻是一口不歇地喝完。小時候聽奶奶說,給人祝福的酒是要一口喝盡的,不然祝福會送達不到。
端在唇邊的酒又放下,盛樂一直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片刻之後微笑忽起:“我會幸福的……因為有你陪著……”
後麵一句竟響自耳畔,我遲鈍地發覺他溫熱的氣息已悉數貼近。
“希希,我終於等到你來了。”我感覺他在吻我。很想推開他,告訴他這是不對的,他不能再吻我,我也不能再讓他吻了。可是,一種讓人無力的鈍感鋪天蓋地地朝我襲來,重重撞擊著我的神經。眼瞼有如灌鉛似的越來越沉……終至不甘地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