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種“明白”,又是怎樣一種艱辛的獲得!
如今的我,已不敢再回頭去細細探究。
***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公司,請求續假,隻說朋友的狀況很不好,需要人照顧。沒多費力氣便又請了兩周假。
在我的照顧下,盛樂麵色漸漸也有了些紅暈,有時還會和我到樓下走走,和我去超市挑選東西。除了上廁所洗澡的時間,他幾乎從沒離過我的身邊。白天,他躺在床上休息時,我就坐在床邊看書,或者放點輕緩的音樂,晚上,我們一起在客廳看會兒電視後,考慮到他的身體,便早早進房休息。
盛樂依然要抱著我睡。每次他總是把我團團抱在懷中,安然睡去。隔著睡衣,我能感受到那緊貼著的平穩的跳動節拍。
聽著這樣的呼吸,我不想將來地安然入睡。
寧欣回來是在我來一周後。手上提了很多東西。都是些家居用品,好像還有衣物之類的生活必需品。
她推門進來的時候盛樂正在熟睡中,而我正坐在床頭看書。
我輕輕地關上門,和她來到前廳。
寧欣見到我,沒有想象中的憤怒或是激動,看著我,一臉冷靜。
“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是小平告訴我的。”
美麗的唇線漸泛起一抹優雅的冷笑:“你還來這裏做什麼,難道還想和他從頭再來?”
“……我隻是擔心他,來看看而已。”
“當初你拋下他,現在又自己回來,”她放下袋子,坐在沙發上,拿了根煙,輕吐著煙圈,忽而一笑,“不過,就算你回來也是沒用的了。”
就在我思索這句話的當口,她眼神很用力地看著我:“你知不知道,以前的盛樂已經死了,被你和那個小奚殺死了。現在躺在床上的這個人,是屬於我的一個人的盛樂。”
對於這句話,我不知該如何回答。隻是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覺得她理所當然的語氣像一個宣布自己領地所有權的女王。
“你心裏一定不以為然吧,可你知不知道?”她忽然捋起衣袖,細嫩白皙的手臂上,橫豎陳列著縱橫交錯的深刻細長傷痕,似乎是手指抓痕、齒痕。
“你知道那時的盛樂是什麼樣子嗎?雙手雙腳都被鐵環銬住,酒癮發作時,隻能躺在床上哀嚎,受不了了便用發狂地用頭撞床,我抱住他,他就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求我給他酒喝,不過我給他的不是酒,而是我自己的手……”
我眼前仿佛已隻剩下那些傷痕,還有在我眼前滴下的那些越來越急的淚水。
“要是再讓他喝上那麼一周,他會死的。”淚水斂去,寧欣又恢複了先前的冰冷模樣。
“現在他慢慢恢複了,你卻回來了。司希,難道你還不明白!以前那個屬於你的盛樂,已經不存在了。現在這個盛樂是完全屬於我的。請你離開。”
下午三點,我去火車站打了第二天早上8點的回程火車票。
以前屬於我的盛樂?我呆呆握著票走在路上。以前的盛樂,又何曾真正屬於過我!
推開公寓門時,還沒走進便覺得異常吵鬧,是盛樂的吼聲,還夾著幾聲女人的咳嗽。
“你說啊,他到哪裏去了?是不是你把他趕走了?!啊?說啊,你把他趕走了是不是?!”
衝進客廳,就看見盛樂將寧欣按在沙發上,雙手掐著她的脖子,神情恐怖。沙發上的女人,麵色已漸轉緋紅,呼吸變得困難。
我再怎麼也想不到會出現這種狀況。
“盛樂,幹什麼!快鬆手!你會掐死她的。”我沒費多少力便將盛樂拉了開來。
盛樂見了我,麵上乍顯喜色:“希希,你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被這個女人趕走了。”
“我剛剛去下麵超市買點菜。”我口不對心地安慰著。寧欣一手撫著脖子,一手撐著從沙發上坐起來。邊咳嗽邊垂著淚。
霎時間,我突然想到,若是我還遲來一會兒,她會這樣被盛樂這樣掐死也說不定。
第一次對自己出現在這裏有種罪大惡極的感覺。
“你沒事吧?”我走近她。看了我一眼,掃了一眼站在遠處的盛樂,寧欣又默默地滴著眼淚。我看著竟湧起一陣心酸。
盛樂走了過來,低下眉看著沙發上默默垂淚的女人,麵色終於變得柔和。
“寧欣……很感激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你回去吧。剛剛誤會了你,對不起。”盛樂的道歉緩慢而低沉,仿佛是寒冬天際隱約迸出的悶雷,敲得人胸口發悶。
“今天這麼晚了,就讓她留下吧。反正還有一個房間。”我說。
盛樂不是很樂意,但也沒說什麼。
“我明天早上八點的火車。”盛樂不在時,我對寧欣說。
晚餐過後,盛樂說要洗碗,讓寧欣到房間去休息。我隻好也跟著進了廚房幫忙。
隨後,他提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要求。
我期期艾艾地說:“你……以前不都是自己洗的嗎?”
“可是,我想讓你幫我搓背。”
“盛樂……”
沒說完,我人已經被拉進浴室。不大的浴室空間霎時被我們兩個男人充斥。而近在咫尺的男人卻開始在我麵前大模大樣地脫衣服。
“盛樂,寧小姐還在這兒,這不太好……”
“這與她有什麼關係,再說,她以前那麼對你,你又何必為她著想。”
眨眼間,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脫得一件不剩。我不由得低下了頭。心裏混亂間,隻是在問,該怎麼辦!
“希希……”意料中,滾燙的肌膚靠了過來。
“是你嗎?希希……你真的回到我身邊來了?”他雙臂將我環緊,手指在我背部輕輕摩娑,我連伸手去推開這滾燙身體的勇氣都沒有。
“盛樂……你別這樣,你先放開我,洗澡好不好……我幫你擦背。”不知是浴室空間太小,溫度過高,還是我太過緊張,說完這幾句話,我已滿頭大汗。
“我不要你擦背,我要你和我一起洗。”
“不行。”我想也沒想便一口回絕。
“為什麼?以前我們不是經常這樣嗎?”這句話沒來由地讓我胸口一痛。我推開他摩娑著正在解紐扣的手。
“希希,你還愛我的,是不是?你前麵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是不是?”
愛?我真的已弄不清該給存在於自己心中的這份情感下個什麼定義了。隻是越臨近離去,對眼前這個男人越是不舍。
“你不吻我嗎?”我閉著眼將頭靠近。
“……我想抱你,想抱我的希希。”
“……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不宜做那種事。”
“我已經沒事了。”
“盛樂,如果……你明天一睜眼,我不見了,你會怎樣?”
“不會的,希希,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你一定不會再走了,對不對?你說過……我的希希是不會騙我的。”他緊張地尋找著足夠讓自己信服的理由。
直到從浴室出來時,盛樂終究還是沒有吻我。因為他一心一意沉浸在我會走的恐懼擔憂之中。
根本就忘記了吻我。
第二天早上,我被叫醒。寧欣站在床邊:“要吃早餐嗎?我已經準備好了,車上吃的。”我驚訝她來房間這麼大聲叫我,並不怕吵醒盛樂。
“你不用緊張,昨夜的牛奶裏我放了雙倍的安眠藥,不到12點,他是不會醒的。”
我默然起身。洗漱完畢,我心情複雜地坐在客廳。
“怎麼了?”
“沒什麼。”
寧欣表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會是不想走了吧?”
內心深處正不斷反複著的想法被人猜中,我沒有太大的驚訝,因為自己正處在極度的矛盾中。
“哈—哈—”我聽見一聲怪異的笑聲。
“對了,昨晚看見你,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了……大概兩個多月前的某天晚上,盛樂似乎把我當成你,和我上了床……雖然被當替身難免我會嫉妒,但基本上我還是覺得很幸福。”
幸福的微笑讓我的眼睛刺痛無比。而此刻那笑容又在向我靠近。
“或許是把我當作你,或是當做那個小奚……不過,不管是誰,我都可以無所謂了。如果是那個人,反正人已經不在了,我根本就不用擔心。至於你,我想我也不會需要擔心,因為……”咯咯的兩聲嬌笑,“盛樂他會負責的。”
“什麼負責?”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