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讓我死的。”
“我睡去了,要不要打手機你自己決定。”
“你不會讓我死的,因為……我還要給你種一棵樹,一棵不要葉子……隻有花的樹。”
無法形容是種什麼感覺,我在門口愣住了。
隨後也沒回應他什麼,走出臥室,在沙發上怔忡地坐著。
隻覺得心裏酸酸澀澀的,說不清滋味。
為什麼對我說這句話的是他,不是你?
我一遍遍地不知在問誰……
不知睡了多久,覺得口渴,我起身倒了杯水,看到時鍾已到十二點多,突然想起了什麼,走到臥室,眼角跳了一下,低咒了一聲。
這個瘋子!
走近床邊,探了探已經昏過去的人的鼻息,有些微弱。
我盡量讓手穩穩地伸進一旁的西裝袋裏摸出手機,開機之後,有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同樣的號碼,我隨便按了一個回撥過去。盡管深夜,對方很快就接了電話。
“寧先生嗎,我是司希,你兒子在我這裏,受了傷,最好帶個醫生來。”
寧展風來得很快,身後跟了一位年青、但一看就資曆不淺的醫生。由於失血過多,寧揚已經完全昏迷,寧展風默不作聲地看著那雙手熟練迅捷地替寧揚包紮急救。
“這是怎麼回事?”他語氣不失冷靜。
“被我刺了一刀,目前昏迷不醒。”我說著根本就不用說明的擺在眼前的事實。
寧展風朝傷口看了一眼:“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兩個小時前。”
“我得重新估計他對你的感情了。”離去前,寧展風對我說。
我站在窗口位置,靜靜地看著車子疾馳而去。
***
第二天我剛下班,阿曉就被寧展風送回來了。人雖然有些憔悴、有點蔫蔫的,但所幸沒有什麼大礙。我很高興。
“阿曉,你沒事吧?”
“沒事。”少年沒有以前的銳氣,隻是有著顯然的疲憊。
我遲疑了會兒,還是問了。
“你與黑羽會結了什麼梁子嗎?可能這些事我不該過問,但是我真的是很擔心你。”
“我哪能與那些黑社會結什麼梁子,躲都還來不及呢。”阿曉很快就否認了。我鬆了口氣,緊接著又不解起來:
“那他們為什麼抓你?”
“我……我怎麼會知道,那個人莫名其妙的。”不知阿曉緊張什麼,講話變得結結巴巴的,臉也像喝了酒一樣。
我奇怪地看著他:“阿曉?”
阿曉顯得煩悶地甩了甩頭:“司希哥,我跟他們那些人真的什麼關係也沒有。”
見他那樣,我沒再問什麼,便叫他先去洗個澡休息休息,自己則進廚房做飯。
“司希哥,我辭了所有Pub裏的……那些工作,”不知什麼時候阿曉洗完了澡,在廚房門口站著。
“嗯。”我貌似不經意地答應。
“早前陣子,有個樂隊就一直想要我過去做主唱,以後我會老老實實地在歌廳裏當個歌手,司希哥……你相信我嗎?”阿曉上前一步看著我,那表情認真得像一個在對親人保證自己不再做壞事的孩子。
***
對於寧展風的突然來訪,我有些意外。猜不出他來找我的目的。
“寧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
“對寧揚,你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
“我想知道有沒有可能你會接受他。”
“感情上嗎?沒有可能。”
“即使他這樣愛你,將來或許會更愛你,也沒有可能嗎?”慎之又慎的問話,我覺得,這種慎重是否用在國家決策的議事桌上更為合適?
“他要怎樣,那是他的事。”我微微笑著。
寧展風靠在沙發上凝目看著我。
“一個人,擁有物質上的一切後,就會很自然地轉而追求精神上的需求;一個男人,事業成功後,就會退而尋求背後家庭的幸福溫馨。兩個孩子和我,這就是我的家庭。以前我由於事業而忽略了他們,但我同樣很愛他們,所以,我會盡一切可能地讓他們幸福。”
突然而起的話題有些突兀,我不知如何接口。
“若以一個普通父親的立場來著想,自己的兒子愛上一個男人並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從他能幸福的角度來講,隻要他是真正喜歡,我不會阻攔。但是現在情形卻不是如此。他如果繼續這樣一頭栽下去,不僅毫無幸福可言,到頭來很可能結果會落得一個獨自傷心黯然。所以……”遲疑的語聲漸停,目光定在我的身上。
“所以?”
“所以,你若真的不打算接受他,就幹淨利落地絕他所有的希望,讓他死心吧……也算給他一個重新愛人的機會。”
重新愛人的機會?我的笑有些涼。
這個機會,不知今時今日的我是否還有資格重新獲得?
***
時間眨眼即過,阿曉回來後大約半月後,寧揚又神情氣爽地站在了我公寓門前。
“希,這個月來,你怎麼不去看看我?”俊挺的身材,雙手很帥氣地抱在胸前,有型如服裝雜誌的模特兒,可嘴裏卻發出如此白癡的質問。
我鼻子裏嗤出一聲:“你少說些廢話不行嗎?當時沒在你身上補上一刀,然後毀屍滅跡就算對你不錯了。”
“也是、也是,嗬嗬。”他笑得甚是愉快。
寧揚站在門邊,我嫌他礙事,手一伸將他推到一邊,拿出鑰匙開門。
一聲誇張的叫痛聲,寧揚捂著胸口哀怨地看著我:“希,你怎麼這麼野蠻,溫柔點不行嗎,我的傷還沒好全啦。”
“寧揚,你越來越無恥了。”我看著他作做的表情,語氣有著濃濃的無奈。
被罵無恥的人聳聳肩:“我本來就這麼無恥啊,希,難道你現在才發現?”
麵對這個人的油鹽不進,隻得在心裏咒罵一聲,扭開門鎖,對身後的人說了句:“你不用進來了。”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了門。
門外那人大概還在發懵吧。我在門內惡意的偷笑。不一會兒,電話鈴響了。
“希,你最近越來越機靈了呀。”
“啊,這都拜你所賜。”
“今天天氣不錯,要出來玩玩嗎?有場音樂會聽說還不錯,要不要出來聽聽?”
“……好吧。”我考慮了幾秒,爽快的答應了。
“真的?!”門外那人似乎不太相信。
“什麼時候?”
“七點進場。”
我出公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看著車旁邊捧著一大束花的男人,我頭開始發暈。
“你這是做什麼?!”
“希,這是我和你的第一次約會,怎麼可能少得了花。”手捧花束的男人笑得容光煥發。
“你想讓我抱著這麼一捧男人送的花在大街上被人砸死嗎?”
他固執地將花遞到我麵前。我不想再為這些小事爭辯,收下後扔進了車裏。
我看著手表問:“現在離音樂會還有多久?”
“一個小時。”
應該夠了。我拉開車門坐進後座。
“先去喝杯咖啡吧,我想和你談談。”
***
“希,這可是我們第一次喝咖啡呢。”寧揚很不顧形象地雙手伏在桌麵笑得甜蜜,“不過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這種沒有情調的店子。”他很輕地抱怨。
“這裏的咖啡很好喝。”我端著杯子輕輕晃著。
“寧揚,你有女朋友嗎?”我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坐在對麵的人很久沒轉過彎來。短暫的錯愕後,寧揚臉上的燦爛一點點地褪去。
“我記得你比我大兩歲吧?”我繼續喝著咖啡,自說自話。
對麵而來的目光緊鎖在我臉上:“什麼意思?”
“沒什麼,隻是突然想到而已。最近很多以前的一些老同學都相繼結婚了,有些感慨。”我垂下眼神,望著杯中晃動的液體。
突然,我聽見一聲奇怪的聲響,似乎是骨節鬆動的聲音。我抬眼朝對麵瞥了一眼,寧揚的拳頭用力地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