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今天阿曉沒問出口的話,雖然我沒跟他說隻身遠來這陌生城市的原因。但以他和我的舊識經曆,有這樣一問也就不讓我太吃驚了。
我承認自己是一個出逃者。逃離生活,逃離自己。可當初的出逃,此時再冷靜思索,卻沒有了初時理所當然的確定感。
出逃有什麽意義,現在想來竟是自己的膽小了。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盛樂,麵對他對我將那些本該屬於別人的情話。
所以,我逃得慌不擇路,逃得狼狽不堪。
我像所有故事裏的主角一樣,努力地遺忘。
一株滿是花朵的枝椏。一夜間風吹葉落。
花瓣還來不及向世人展示它芬芳的麗,便已碾落為泥。
種子還來不及為自己幼嫩的身軀裝上堅硬的外皮,便被深埋地底。
而它已沒有破土而出的能力。
沉睡是它唯一的選擇。
那顆被土壤封凍的種子,我就是。
***
“司希哥,教我英語吧。”
“你要學英語?”我有些詫異,記得阿曉說過中學時並不是那種愛學習的好孩子。
“嗯,有些客人想聽英文歌,我還是中學時接觸過英語這玩意兒,怕字音咬不準,你口語好,現在吉他班也結束了,就順便教教我吧。”
“喲,想不到你還這麽有求知欲啊。”我不由打趣。
“那是當然,何況家裏有這麽個便利條件,不學白不學。”
“什麽‘不學白不學’,要我教可是要交學費的。”
“老師請講,學費咋個手法?”
我從上到下掃了他一眼,慢悠悠底說:“一周內有五天是我做飯。”
“以後我做。”
“衣服也是我洗的……”
“以後我洗。”阿曉拍拍胸脯,答得慷慨激昂。
“真的要全部攬下?”我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真的。”
“再確認一次,可是做飯和洗衣這兩大任務呢,要不要再仔細考慮考慮?”
“不就是洗衣做飯嗎,一個大男人還怕了不成!”
我故意猶豫:“這樣好像是我在壓榨你呀……”
“沒關係,隻要你有著覺悟就行。”
阿曉說有些累,最近便辭了一個俱樂部的場,每晚在家的時間多了不少。雖然一起生活,又是朋友,但我對阿曉的工作卻所知甚少,他雖在俱樂部工作,可也從沒邀我去探過班,我也就不便過問。
洗完澡,就聽阿曉在客廳說:“司希哥,洗好了?”
“嗯。”我擦著頭從浴室出來,知道他定是在等我給他解惑了。現在他隻要一有空在家便會要我教他英文,我左右閑著無事,教教他也無妨。
“司希哥,這個詞怎麽讀?”
“這不是有音標嗎?”我放下報紙湊過來看。
“可我讀不準,還是你直接教我好了。”
“遇到你這種學生,真是全天下所有老師的悲哀。”我無奈地搖頭。
他嘻嘻地笑:“沒辦法,人家就是笨嘛,而且我喜歡聽你讀。”
正當我教他讀音時,門鈴響了。我有些詫異的抬頭。這裏我隻認識阿曉及公司的同事。晚上八點,同事應該不會來找我。我望向阿曉,發現他的臉有些白,臉上的神情不是警惕,而是緊張。
我皺了皺眉:“阿曉,是你的朋友嗎?”
“司希哥,你先到裏麵去,我去開門。”
我滿是疑惑地起身往臥室走去。
身後傳來阿曉的聲音:“你是誰?”從他聲音裏的詫異可以斷定他並不認識來人。
我停下了腳步。
“先生,請問你找哪位?”阿曉不耐煩的語氣讓我停下腳步轉身回看。
心卻在觸及門口來人時猛跳了一下。一身西服襯得他身形更加挺拔,俊美的五官輪廓越見分明,他,比起兩年前更加意氣風發。
我腦袋裏一時反應不過來,不明白為何他會出現在我公寓門口。
他站在門口沒動,胸口微微起伏著,顯然有些激動。
“司希哥,他是你朋友嗎?”阿曉一旁輕聲問。
我從極大的驚愕中回過神來,恢複了冷靜:“阿曉,我現在要出去一會兒。”
說完便走回臥室換了身便裝,走到門口對依然定定站著的人說:
“走吧,寧先生。”
***
我徑直走出門口走下樓梯,並不管後麵的人是否跟上。
在要走出公寓大門時,我停了下來。因為被他從後麵緊緊抱住。
“希,我想你想得快瘋了。要再見不到你,就真的要發瘋了。”
我沒有掙紮,靜靜地任他抱著,語氣再冷靜不過:“寧揚,如果你想好好說話就先放開我。”
“讓我抱抱你。”身後的人根本就沒聽進我說什麼。
我覺得自己還是有些愚笨,並不是不熟悉身後這人霸道強勢的習性,他若真能和你平心靜氣地以禮相待,也便不是寧揚了。
他說要抱一下我,嘴卻在吻我的發際耳垂,我不禁嘴角泛出苦笑。
到了今時今日,我難道還要受製於他嗎?
“寧揚,你不會忘記我在學校跟你說的話吧?你要再不放開我,難道認為我沒有叫警察的可能?”
“管他狗屁警察,看他們誰敢過來!”他激切地想吻我。
我頭一偏,乘他放鬆之際脫離了他的掌控,手從褲子後袋拿出一物。這把水果刀是我換衣時順手塞進袋內的。似乎便是為了防備此時這種情形的。
我緩緩將刀舉到胸前看著他:“那這樣你怕嗎?”
他怔了一怔:“希,你這是做什麼!”他語聲有些焦急,激情似乎被我手中明晃晃的刀刃涼卻了不少。
“你不用擔心,隻要你不再過來,這把刀既不會傷害我也不會傷害你。”
寧揚不再近我身旁,隻愣愣地看著我:“希,兩年多了,你還是這麼恨我。”
我見他不再過來,放心了點,語氣也平緩了些:“你錯了,恨和愛現在對我來說,都是種耗費心力的痛苦事,我現在全心全意地隻想活得輕鬆安穩,太激烈的事情我都不想再嚐試。好了,我想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了,現在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他就著公寓大門的燈光看了我半晌,輕輕地說:“希,兩年不見,你似乎長高了,”他上上下下打量著我,“頭發也留得比以前長了些,皮膚還像以前那麼好,眼睛還是那麼倔強漂亮……”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不耐煩地打斷他。被他那種專注的眼神打量,我渾身不自在。
“希,我想說,我回來了。”他腳向前跨了一步,我見他沒有繼續上前的意思,也不再似先前那麼警惕。
“我提前一年修完了所有課程,在國外這兩年,我拚命學習,為的就是能早點回來看到你。我……”
他嘴裏說著,人卻突然欺上前來,隻眨眼間,我握在手中的刀便被他奪過扔到地下。我還來不及惱怒他的卑鄙,便被他狠狠地吻住。他似乎真怕我再有所反抗,兩手再加身體便將我牢牢固在他懷中。
如狂風肆虐,我的舌似乎快被他狂熱的氣息灼焦燒透。他卻不肯放過我。我氣悶得緊,心裏卻有些悲哀。到了今時今日,我仍然逃離不了他的掌控,他想吻便吻,想抱便抱,司希啊,你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