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時間,“鳳凰應該快到了,”再一次轉向信度,含著笑意的眼中精光閃現,“今晚我會為你們的歸來開個盛大的歡迎會。”
說話間,兩個人都敏銳的覺察到了一絲騷動。
公爵按下桌邊的一個按鈕,“怎麼回事?”
房間裏隱藏的喇叭傳來聲音:“公爵,鳳凰來了。”
房間裏的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讀到了含義不明的笑意。
***
公爵抱著信度出來時,原本的議事大廳已被炸成一片露天的荒墟,新鮮的粉塵還飄散在空中。
被驚動的守衛嚴陣以待,在他們的中間,鳳凰坐在殘垣段壁的最高點,火紅的頭發在風中翻騰如燃燒的烈火。
無視周圍這群人,有節奏的敲擊著槍管,聲音如空曠的天野間回蕩的鷹嘯。
他在唱歌。
公爵揚起了嘴角。
“你還是這麼張揚。”
鳳凰這才停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公爵,“沒辦法,我都進到這裏了你們還沒發現,我隻好小小的提醒一下。”
他仍是張狂的,隻是目光到信度身上時有閃過一絲異樣。
這個細節當然沒逃過公爵的眼睛,他笑著,並沒有提,隻是順著往下說,“是啊,反正進了我這裏,再往裏走你也不可能安然而退。”
鳳凰站了起來,風更大,那一頭火紅的頭發仿佛燃燒的更為旺盛。
“說得對,論武力我是沒辦法跟老師你鬥。”
公爵靜靜的等待他說下去。
鳳凰的笑容更加狂放,“不過,我本來就不是靠武力吃飯的人。”
在公爵表情一變時,他輕輕吐出了一個詞。
聲音很快隨風而散,在眾人的茫然不解中,公爵臉上已嚴肅起來,“你怎麼知道這個?”
“你不該忘了我的本職工作。”鳳凰從廢墟之上一步步從容的走了下來,他一動,周圍的人突然就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鳳凰,壓倒性的氣勢。
“若是沒有一點籌碼,我怎麼敢一個人跑到這裏來?”站在公爵的麵前,鳳凰笑著,眼中嫵媚而淩厲的光。
公爵冷冷的看著鳳凰,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教出來的——超級間諜。
“這些年你還在這個?”公爵冷聲開口。
“噢,”鳳凰別過臉,似乎在回憶,“這是我的工作,而熱愛我的工作。”說著他轉回頭來,嫵媚靈動的眼中波光流轉,“不然你以為那些恨我恨到骨子裏的各大情報機關為何不敢動我?為何隻敢眼睜睜的看著我在他們麵前放肆?”
再一次沉默。
鳳凰與公爵,在沉默中對峙。
良久。
“你在玩火。”公爵低聲警告,低沉的聲音中不無怒意。
“這是個賭徒的世界,充滿刺激與樂趣——當年你教我的。”鳳凰毫不退縮的回應,“我已經拋出我的籌碼,就看你跟不跟得起了。”
無聲的對視。
“隻有我能保護你。”公爵突然低聲說。
“謝謝,可我不需要。”鳳凰毫不猶豫的回答。
又是沉默。
終於是公爵先別開了目光,低聲罵了一句。
“既然你握了公爵的秘密,為什麼一開始不拿出來跟他談判?”信度平靜的聲音明顯的帶著怒意。
“我想在美人麵前表現得英勇一點,可不可以?”鳳凰顯然無意把這個話題深入探討下去,敷衍的答了一句,話鋒一轉,“他對你做什麼了?”
被教皇暗算,鳳凰雖逃出卻因為傷陷入短暫的昏迷,蘇醒時隻來得及看見公爵將信度帶走。
再一次看見信度就是他被公爵抱出來,也就現在這副模樣——一張床單嚴嚴實實的裹著他的身體,露出赤裸的腳踝,和若隱若現的鎖骨。
“沒什麼,他幫我包紮傷口而已。”信度平靜的回答,溫和的目光中,隱隱有光芒閃動。
鳳凰移開了眼神轉向麵前的儀表,集中精神駕駛這駕小型飛機。他能感覺到靠在一旁,身上這裹了一張床單的信度正看著他,溫和的、深沉的看著他。
這感知讓他的身體不可抑製的熱了起來。
“開飛機的時候別跑神。”信度突然發出警告。
“那就別再用你那樣的眼神看我!”鳳凰低吼。
信度轉過頭去,“你總是太浮躁。”
然後鳳凰耳邊,又一次響起了久違的低詠: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
“shit!”
轟鳴聲伴著颶風席卷而來,水泥跑道上騰起蒸蒸塵埃。
幾下劇烈的顛簸過後,身體還沒坐穩,信度停止了誦經,抬頭看向窗外,“這是哪裏?”
“不知道!”鳳凰吼著一翻身,雙手按住了信度肩膀上方。
信度坐著抬起頭,鳳凰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壓迫感如驚濤拍岸。
“你——”
“你傷到哪裏?”鳳凰問,刻意壓低的聲音裏,壓抑著太多的情愫。
“啊?”
鳳凰傾近了身體,看著信度的眼睛,“我說,公爵幫你包紮的傷口,在哪裏?”
兩人距離很近,近得信度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鳳凰說話間呼出的熱氣,溫熱濕潤的,輕重急緩。
他垂下眼簾,嘴唇微動: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
長長的睫毛,英挺的鼻,下麵是微微顫動的唇,若隱若現的鎖骨……
“渾蛋!”鳳凰一把掀起他的頭,朝著那開合的唇,用力吻了下去。
聽到身下的人發出一聲低呼,更撩動他的心。抱著對方的頭欺身壓下,身下的人似乎想伸手阻攔,這一舉動卻讓那裹著他身體的床單順勢微微滑下。
鳳凰的手掌感受到了圓潤的肩部,光滑的皮膚下肌肉飽含的彈性。
深深吻下,反複咀嚼,唇舌糾纏中,欲罷不能。
一隻手抓著信度的肩,另一隻手探進薄布內,撫摸著他的背脊。終於放開了對方的唇,鳳凰靠在信度的頸間喘息。
“你,一直在,誘惑我——”
鳳凰沒有抬頭,信度溫柔卻暗潮澎湃的眼神會讓他失控。順著對方的背脊滑至腰間,一個誘人的、引人深入的弧度。
忍不住輕輕啃噬著那性感的鎖骨,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對方並不平靜的心跳。
“你一直,在,誘惑我……”他重複。
頭頂上響起了輕笑,帶著喘息:“那,你接受嗎?”
無法抗拒的邀請。
鳳凰低吼著一手攬起信度的身體,看著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中,波瀾四起的海麵,再一次封住了他的唇。
大張的薄布被拋到空中,緩緩滑落。如幕布拉開,那一邊,是激烈燃燒的火焰與洶湧澎湃的海水。
***
入夜,鳳凰手臂一揮,警醒的睜開了眼:身邊已沒了人。
抬頭一看,熟悉的房間,他的臥室。
回想下午的激情,鳳凰唇邊浮現一絲笑意,那裏麵,有著叫做“幸福”的全速。
知道信度因為腳傷不可能走遠,鳳凰翻身下了床,隨手扯過一件睡衣披在身上信步走出去。
書房屋頂正中一扇天窗,月華傾瀉而下,柔光正中,信度席地而坐。
輕盈的月光在他赤裸光滑的皮膚上舞動。
聽見背後響起的腳步聲,信度沒有回頭,隻是緩緩開了口:“你有沒有看過水與火的碰撞?”
“哦?”鳳凰拂上那圓潤的雙肩蹲坐下來,輕輕咬著他的耳,“是什麼樣子?”
“火星落入大海,頓時消散殆盡,激不起一點點激情;水滴落入熔岩,刹那蒸發無蹤,留不下一絲絲溫柔。”如唱詩班的柔和的聲音響起,信度仰起了頭,讓鳳凰繞過來啃他修長的頸,“我曾經看過海火山的爆發,滾滾熔岩咆哮著衝進深深的海洋,最深沉的海水與最濃烈的火焰激烈的碰撞,甫一接觸便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然後?”鳳凰那雙可以彈奏數十種樂器的手指滑過信度的肩頭,彈奏著如琴弦般柔韌的肌膚,流水般的樂章。
信度的頭向後仰去,聲音裏有了一絲喘息,“巨浪衝天,熔岩翻騰,水與火,在交融中忘記了各自最初的形態……”身體突如其來的顫抖,他垂頭輕呼了一聲,喘息更為明顯,“終於融為一體……”
“就像這樣……”鳳凰收緊了手臂。
“就像這樣……”信度喘息著輕笑,更深的貼近鳳凰懷裏,握著鳳凰的手,十指絞纏。“凝聚了所有的激狂與深情直衝天際,再不分彼此……”
鳳凰扭過頭來吻他,劇烈的喘息絞纏在一起。
“最後……最後凝聚成……什麼?”
“啊……啊……”笑聲因激情變得張揚起來,“那是——水蒸氣!”
“哈!”鳳凰在喘息中大笑,“你這渾蛋!”再一次纏上他的唇,兩具糾纏的身體躺倒在地。
月光開始沸騰。
***
女子一大早便站在了鳳凰的門外,因睡夢中被人吵醒導致的極度不滿,女子端著手中的衝鋒槍有狂掃的衝動,“死人妖!你再不出來我真的衝進去了!”
“你給我安靜點!悍婦!”門開了,鳳凰穿著一條牛仔褲赤裸著上身站在那裏。
“噢。”看到這幅光景,女子豎起了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鳳凰四下望望,“知語沒來嗎?”
“行了,我不會帶我兒子來看少兒不宜的畫麵的。”女子說著準備進屋,卻被鳳凰一手攔在門外。
“別那麼小氣,看看都不行?”
“不行!”鳳凰厲正嚴辭的拒絕,然後放緩了語氣,“親愛的女祭師,我是找你幫忙的。”
聽到“女祭師”這個稱呼,女子的神色立刻變了。
“我要到澳洲演出,信度傷還沒好,這段時間你幫我看著他。”
女子扭過頭來,看著鳳凰的眼睛,“出什麼事了,親愛的?”
***
公爵踩著堅硬的大理石地麵,麵色嚴肅的大步踏進了宮殿般的建築。
“親愛的公爵,你來了?”寬敞的房間裏,常常的過道盡頭,衣著雍容華貴的男子斜靠在座椅上,一個人站在他的身前。
“陛下。”欠身行禮,公爵的目光落在那個先他一步到達的人身上,“好巧,教皇也在?”
這次出門前,他的幕僚就提醒他要小心教皇的報複,沒想到這麼快就碰上了。
“我聽到一些有意思的事,”皇帝開了口,聲音年輕卻充滿長者才有的底蘊。
公爵挺直了背,對接下來的事態發展並沒有太多的在意,可是皇帝接下去的話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我聽說有個家夥,手上掌握了這世上幾大組織情報機關的機密?”
“包括我們贗城。”教皇在一旁補充。
“噢,還包括我們贗城。”皇帝似乎舔了舔嘴唇。
“陛下!”公爵禁不住叫出聲。
“嗬嗬,親愛的公爵,你不用擔心,我對那些秘密本身沒有什麼興趣。”說著皇帝的頭轉向教皇,“你說,那些組織、情報機關為什麼不除了這個眼中釘呢?”
教皇向皇帝行禮,目光卻落在公爵身上,“他們不敢。因為他們知道若是這個人死了,那些秘密必將公布於世。”
話音未落,公爵已一手揪住了教皇的衣領,“你報複我?!”
“怎麼敢?”教皇的眼中有陰冷的笑意。
而一旁的皇帝似乎並沒有注意他們的舉動,“公布於世啊?那麼多那麼多的秘密,一條兩條就夠引發一次世界大戰了,全部公布於世啊……”
“陛下!”
不理會公爵,皇帝兀自笑了起來,“聽起來,好有趣呢!”
“陛下!那裏麵也有我們贗城的秘密!”
“我們贗城……”皇帝似乎偏頭想了想,“那很好啊,贗城也好久,沒熱鬧過了。”
公爵扭過頭來,怒視著教皇,“你這混蛋!”一拳就將教皇揍了出去。
噌——拔出長刀,正要再動,手臂忽然僵住,再動不得半分。
大滴的汗水滲了出來,公爵回過頭去,皇帝靠在座椅是和,目光不知飄向何處,隻是一手朝著他的方向似乎拉扯著什麼,隔空握住了他的手臂。
教皇已經爬了起來,站直身體拍了拍衣服,笑得陰邪。
這會工夫,皇帝站了起來,“教皇大人,你可以下去了。公爵,過來陪我喝兩杯。”
“陛下!那個人是——”
悠悠的聲音再一次自雍容華貴的皇帝口中吐出,打斷了公爵的話,“沒記錯的話,那家夥是女祭師其中一個兒子的父親吧?我真——不喜歡他。”
教皇退了下去,公爵張張嘴,再吐不出一個字。
***
“你搞什麼?竟然——”聽鳳凰說完,女子神情激動的大叫。
“當時那種情況,我也是沒有辦法才說的!”
“噢,不,不行,你現在不能到澳洲去,那些家夥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打爆你的頭!”
“那就讓他們來好了!”鳳凰說著,扶住女子的肩,“聽著,我現在不能留在這裏,這裏有我的兒子,我的朋友,我的——愛人。”
女子與鳳凰對視,良久。
“幫我。”鳳凰抱住女子的肩。
女子垂下頭,無聲的流淚。
***
信度躺在床上睜開了眼睛,鳳凰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
“我要到澳洲去演出,待會就走。”
信度無言的看著他,輕歎,“這麼快?”
鳳凰笑著吻吻他的手,垂下頭去吻他的額,“你對我總是這麼不冷不熱的,我一直,在努力追尋你的身影。有時候我覺得你很可惡。”
“哦?”信度抬起頭,吻他的唇瓣。
“我不知道,到底是我抓住了你,還是你抓住了我。”鳳凰笑起來,封住了那張欲說話的唇,“現在別說,等我回來告訴我,等我回來……”
他說,等我回來。
鳳凰離開後,女子進了屋。信度躺在床上,看著她。
“女祭師?”
“早就不是了。”女子的笑,英姿颯爽。
信度理解的微笑,和他們一樣,贗城的叛逃者。
末了,女子說:“你都知道。”
“是的,我都知道。”信度回答。
當天晚上,傳出新聞,一駕由紐約開往悉尼的客機,在太平洋上空爆炸,沒有找到生還者。
第二天,各大報紙用上了這樣的標題——
“絕代妖姬,香消玉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