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信度篇(1 / 3)

從沉沉的混沌中慢慢恢複意識,首先恢複的是視覺,印入眼簾的是如潑墨一般夾雜在一起的大片的灰和大片的紅,然後才是聽覺——

娑婆訶那羅謹墀皤伽羅耶娑婆訶摩婆利……

“噢!該死!”鳳凰低罵了一聲,吐出一口血,“我活著都會被你念死!”

環顧一周,這是一間狹小的水泥房,閉目誦經的人靠牆盤坐,動作並沒有因為鳳凰的蘇醒有所變動。慘淡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在他背後暈開,鳳凰本能的想到“佛光普照”這個詞。

“該死!你這家夥從哪裏……”鳳凰一語未完,隻覺得厲風呼嘯而過,身後一聲慘叫伴隨著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麵前的人保持著低頭誦經的姿勢緩緩把手中的槍放下,嘴唇翕動著吐出最後幾個字:

哪悉殿都漫多羅跋陀耶娑婆訶。

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睜開眼睛,“三十八,還剩十七個。”然後目光才才鳳凰背後的屍體上轉回來,唇角浮現一絲微笑:“你醒啦?”

鳳凰無語的望著他,再一次確定眼前這個就是這世上他最想揍的人。

“為什麼你每次殺人的時候都會念‘大悲咒’?”鳳凰靠著牆坐著,修長的雙腿平貼著地麵。

“‘大悲咒’是超度亡魂用的。”信度一邊說一邊低下頭,用小刀劃開鳳凰左腿上已經被血浸透的褲管。

看著猙獰的傷口,信度表情沒有太多變化,隻是手裏的動作停了停,“你怎麼搞成這樣?”

“人有失手。”鳳凰滿不在乎的聳聳肩,然後皺起他形狀姣好卻張揚的眉,“我的腿不會因此變形吧?”

信度雙手扯過繃帶在傷口上方繞了幾圈,抬起頭看著鳳凰,臉上露出慣有的謙和的微笑,“害人的東西通常都很難被消滅,你可以放心。”同時手下一用力——

若不是親身體驗,很難想象那樣的力道和那樣溫和的笑容會在一個人身上同時出現。鳳凰一咬牙,纏在腿上的繃帶已經紮緊。

信度鬆了手,抽出一把小刀,正要低下頭去,鳳凰一手搭上他的脖子,“嘿,親愛的,你不覺得我們現在的姿勢很奇怪嗎?”

信度露出一個難以理解的表情。鳳凰看著他的眼睛,這是今天他第一次與這雙眼睛對望。

鳳凰的眼睛很美,很媚,眼角微微的挑起是最讓人心癢的弧度,這樣嫵媚的眼睛配上那盡顯張揚個性的目光,一眼望去便能讓人的靈魂隨之燃燒。

信度則不同,如果說鳳凰是一個極端,信度一定是相反的那一個。信度有一雙印度傳統的深邃的眼,你可以用一切與寧靜、知性、智能相關的詞形容他的眸子,每一個詞都顯得合適,又都顯得太狹隘,他的眼睛就像一片有著無窮底蘊的寧靜的深海,有著讓人的靈魂沉淪其中的力量。

“嘿,”鳳凰目不轉睛的盯著信度的眼睛,眼神一如既往的如火一般張揚嫵媚,“我就這麼看著你當著我的麵,低下頭用你這樣的眼神直直的盯著我的大腿,光是想象都回讓我熱血沸騰的!”

信度的眼神依舊是寧靜深沉如廣闊的海麵,兩種截然不同的目光激烈的碰撞是他們最直接的交鋒,“真抱歉,你引以為豪的性感的大腿現在血肉模糊,毫無美感可言。”

“你應該說,別有一番風情。”鳳凰糾正。

“好吧。”信度低下頭去開始察看該如何下手,黑色帶著卷的短發遮去他大半額,從鳳凰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長長的睫毛。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沉默。

沉默。

沉默。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

“呃——”隨著信度第一下下刀,鳳凰一聲悶哼,再次開口,“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念經的時候,嘴唇微動的樣子,很性感……哇!”

信度握刀一挑,一顆彈頭帶著血飛出,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咚的落地。

“渾蛋!”鳳凰劇痛中全身驟然發力,雙手一把抓住信度的肩翻身把他壓倒牆上。他喘著粗氣的唇顫抖著,眼光變得格外淩厲,而淋漓的汗水為那張蒼白的麵孔更添了一份別樣嫵媚的風情。

很少有人能在這麼近的距離,麵對如此的畫麵而保持冷靜。

“你的傷口需要先止血。”信度垂下眼簾,依舊平靜的說。

“該死,我說了你的唇動起來時很誘人。”鳳凰靠了過去,逼近他的唇邊說,“我猜你並不打算把身心都奉獻給你的佛祖吧?”

信度的唇角浮現了淺淺的、捉摸不定的笑,有些困難卻不失優雅的繼續:“你該,好好修身養性,一大到晚發情對身體不好。”

“我以為自己是個很有自製力的人。”鳳凰說,若有若無的碰觸著對方的唇瓣。

“嗬,”信度試圖把頭向後仰,卻沒有使處境變得更好,“可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十次有九次你都在發情。”

“該死!”鳳凰開始試著吻下去,“你就一直用這種態度這種語氣在挑逗我!從一開始你跟我解釋那個狐狸和葡萄的時候就開始了!”

***

“嗬,沒想到你這種性感的妖怪也有被挑逗的時候。”女子玩味的笑著,“然後呢?”

鳳凰挑起了眉,即使是生氣這一挑仍是挑盡嫵媚的風情,“然後那幫在外麵轉悠的家夥終於找到我們,我很英勇的幹掉了五個接著合情合理的倒下,就這樣!……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麼沒形象。”他無力的翻了個白眼,看著對麵的女子無所顧忌的狂笑。

“天……你真沒用……哈哈哈哈……太沒用了……”持續長達十分鍾的狂笑之後,女子好不容易可以清楚的講話,“我覺得,你們很有發展前途。”

“哈,也許他隻是想捉弄我,誰知道那幅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是個什麼性子?”

“行了,是他先主動出手救你的!”

“事實上就算是條狗他都會去救的。”

女子安靜下來,一言不發的直直的盯著鳳凰看,隻看得鳳凰心裏發毛。

“做什麼?”

“哇哈哈哈哈哈,天!你這傻瓜,笑死我了!”女子再次很沒形象的笑倒在沙發上,“如果我看見一條小狗被車撞,我也會去救的,可是我絕不會因為擔心小狗會出車禍一天到晚跟著它!”

鳳凰沉默,良久,“好吧,我承認,某些時候你還是像個女人的,至少在敏感度上。”

看看窗外,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也許自己該出門走走了。

***

插兩段關於信度片段:

act1.

“信佛的人,怎麼可以殺生?”

“我相信一切皆有定數,如果人不當死,我又舉槍殺他,那子彈一定會從後麵出來打死我的。可惜這種情況到目前為止還沒出現過。”

“……你真虔誠……”

act2.

“這世上頂級殺手不多,你算一個。”

男子隻是喝茶。

“聽說你出手很快?”

男子望著茶杯,沉默不語。

“你最快的是右手的拔槍速度,可以兩手空空的輕易接近你要殺的人,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拔槍殺人?有神之右手之稱,你一定很努力的練過你的右手?”說話的男人笑笑,張狂的,“你說我們倆,誰會更快一點?”

男子謙和的微笑著,放下茶杯,“我的確很努力的練過右手……”

他說“右”兩字時,兩個人都有了動作,“右”字音和未盡,兩個對麵坐著的人,一人一把槍,已經分別指到了對方的頭頂。

如果現場還有第三個人,那一定能看出,這外表謙和溫雅的男子,動作的確慢了一點。

足夠定生死的一點。

可是卻是他對麵張狂的男人臉上先沒有了表情。

信度保持著優雅溫和的笑容,舉起左手,接著把話說完,“我努力練過右手,因為我是左撇子。”

他的左手已經空了,手裏的刀,早已插進對方的胸膛。

“神之右手,魔之左手。”一邊說一邊放下槍,端起茶不緊不慢的繼續品嚐,“的確是好茶,謝謝款待。”

對麵的人已經倒了下去,鮮紅的血覆蓋了大半個桌麵。

***

鳳凰把外套隨手拋到沙發上,把收到的光盤扔進DVD機。

開頭是一片雪花點,音箱發出嘈雜的聲響。

這類匿名寄來的光盤多半是恐嚇性質的,自認在恐嚇方麵絕對是專家級別的鳳凰無所謂也無所畏,他曾公開說,看這類光盤對他來說——“就像大學教授批改小學生作業一樣,充滿樂趣。”

鳳凰趁等待的功夫從冰箱裏掏出一聽啤酒,頎長的身體走動時如同散步的獵豹,每一根線條都流暢優美,每一塊肌肉都飽含力量。

屏幕上終於出現了畫麵,一張邪氣而充滿魅力的臉。

鳳凰有些意外的挑挑眉。

屏幕上的人看著鳳凰,露出嗜血的笑,抬起手,將手中的東西塞進嘴裏。看清他拿著什麼,鳳凰的表情凝固在臉上,手中的易拉罐被撚成一團廢鐵。

“shit!”他低吼。

***

贗城

“公爵,聽說你那隻小鳳凰又跑掉了?”男子的問話中充滿揶揄與嘲諷。

被稱為“公爵”的男子把玩著手上的玉器,“至少之前跑掉的那個也出現了,而且他們都還在島上。”

***

“你這混蛋怎麼會在這裏?!”鳳凰低吼著抓著信度的肩狠狠的撞到牆上。

信度隻是溫和的笑,“你對救命恩人的感謝還是這麼特別。”

“哈,救命恩人?shit!你以為我為什麼到這裏來?!”鳳凰湊近信度的唇邊,聲音越輕顯示他的怒火越旺盛,“你那該死的護身符怎麼會跑到我們可敬的‘公爵’大人手上去?!”

“你應該由此想象當時的情況是多麼危急然後為我居然能全身而退感到敬佩。”信度仍然是溫和的笑著,不緊不慢的糾正。雖然他被困在這個海上“贗城”之中,至少沒有落到公爵的手裏,“倒是你,竟然這麼容易就被騙過來了。”

“shit!”回想踏入島上所經曆的種種驚險,鳳凰低吼著鬆開了手,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在這個問題上太莽撞了,輕易就落入了公爵的陷阱,結果最後反而信度救他。

退出兩步,鳳凰的聲音仍然如悶雷般,“既然你行動自由幹嗎不出去?”

信度整整被鳳凰弄皺的衣服,“出去?你又不是不知道贗城是個什麼地方,公爵是個什麼人。”

鳳凰當然知道。

贗城,這座太平洋上的孤島,最初隻是一個囚犯流放地,漸漸的發展成這世界上最大的惡魔聚集地,這是——他和信度生長學習的地方。

公爵,贗城幾大勢力中一派的掌權者,也是他和信度的——

老師。

“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在這裏躲個十年八年,順便娶個老婆生幾個孩子等風平浪靜了再拖著一家老小出去?”鳳凰不無諷刺的問,雖然在公爵眼皮底下闖出去並不容易,但是以信度的能力要藏在這個普通人連一分鍾都呆不了的地方也不是什麼難事。

信度看著鳳凰,眸子裏溫和的笑容一點點變得深不可測,然後他說,“如果你不跑來插一腳,那真是很有吸引力的提案——”

話音未落,肩膀再次被人用力鉗住,身體砰的又一次撞到牆上。

“如果我不跑來?你這渾蛋!”他沒有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凶狠的吻了下去。

不知該說是突如其來,還是蓄謀已久的吻,狂暴的落下,在唇舌反複的咀嚼中,糾纏成似水的柔情。

鳳凰鉗製著對方肩膀的手不由鬆了,掌心慢慢拂上了對方的臉頰。

良久……

“啊,”鳳凰微微鬆了口,貼在信度的唇邊,“該死的,我覺得你比我還主動!你到底蓄謀多久了?”

“你竟然……”信度仍然保持著淡定的微笑,隻是那微微顫抖的唇和話語中的喘息泄露了他深藏的激情,“不知道嗎……”

最後的話音被堵了回去,深深的吻。

***

鳳凰絕美的五官配上一頭火紅的頭發,笑容張揚而肆意,火焰一般燃燒人的激情;

信度英俊的麵孔上永遠是謙和儒雅的微笑,眼眸明亮而深邃,海水一般淹沒人的靈魂。

看著手中的照片,男子玩味的笑了,“好有味道的一對美人,當年你是從哪找出來的?”

“你有意見?教皇大人。”公爵一邊說一邊給自己斟了一杯紅酒,晶瑩剔透的紅。

“我隻是對你的耐性感到不可思議。”被稱作為“教皇”的男子笑著端起酒杯。

***

“哦?你當初離開贗城是因為——公爵想拉你上床?”深吻之後恢複平靜,信度對鳳凰的話表示驚訝。

“我這種極品美人會被騷擾有什麼奇怪?”鳳凰白了信度一眼,一雙眸子波光流轉中,驚世駭俗的美。

信度微笑著低下頭繼續手中的活,“他想拉你上床不奇怪,他的學生中大凡美人幾乎都上過他的床。我是奇怪他竟然忍了你那麼久,而你這種風流浪蕩的人竟然拒絕他!”

鳳凰靠著牆坐著看信度忙碌,“哈,你知道他找什麼理由拉我上床?他說——對一個優秀的間諜來說,床上功夫是必修課!”

“的確像是他說的話。”信度點頭。

“而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以我在這方麵的經驗,完全可以申請免修了!”

信度無聲的抱以大笑,然後說:“既然你經驗如此多,我真想不到你會因為這個和公爵翻臉。”

“嘿!”鳳凰頭靠著牆揚起了下巴,驕傲而張狂,“就算我願意跟這世上99%的人上床,也不代表那剩下的1%就有權利強暴我!”

信度若有所思的抬起頭,“我猜就算是上過你床的人,也不可以。”

鳳凰露出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如果我說‘不’,那就是‘不’,沒人可以強迫我!就算是我的床伴也不行!”

信度理解的頓首,再次垂下眼去。

鳳凰卻突然覺得和一個剛剛與自己熱吻過的人心平氣和的討論這些問題有些怪異,更準確地說,是信度心平氣和的態度讓他覺得不舒服。

“嗨,”他湊到信度身邊,突然想起了什麼,“你說他的學生中大凡美人都上過他的床?那你,和他……”

信度仍然低著頭,隻是微微偏過,目光落在鳳凰的頸間,鳳凰剛好可以看到他英挺的鼻梁和長長的睫毛,引人遐想的角度。

信度開了口,熱氣呼在鳳凰的頸間,“那麼在絕色如你的眼裏,我算美人嗎?”

“該死!”一股衝動直衝上鳳凰的頭頂,想要把眼前的用力壓倒,狼狽揉進自己的懷裏的衝動。

可是他隻是一手攬過了信度的肩,在他耳邊低聲警告,“如果你覺得現在不是做某些事的時候,就不要再這樣誘惑我!”